“燕妮,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孟主任,恭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燕妮,别这样啊,我这不是也是被逼的?”孟绍原一张口就是鬼话连篇:“我真的是被逼的,戴处长逼我的。”

    “戴处长逼你的?你骗谁?”祝燕妮实在忍不住了:“咱们军统结婚有那么容易?戴处长会逼你结婚?你满嘴有一句真话没有?”

    孟绍原不怕她骂自己,就怕她不搭理自己。

    只要一接口,就可以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燕妮,是真的。周伟龙周区长做的媒,戴处长亲自找我谈的话。你想啊,要不然我能结婚吗?我也想娶你啊,可是咱们军统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戴处长坦白了我们之间的事,他差点活埋了我……”

    他这个倒不是在那胡说。

    祝燕妮冷哼一声:“你是戴处长的爱将,他会舍得活埋了你?”

    “真的,土都到我嘴巴这边了。”孟绍原连说带比划:“要不是我出了一大笔钱赎命,你都见不到我了。”

    这么说,祝燕妮倒是真的信。

    军统家法森严,特务和特务之间绝对不能发生关系,为此而被枪毙的人又不是没有。孟绍原能够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和戴处长坦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

    祝燕妮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我是军统的,你也是军统的,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只是,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太突然了……算了,你我之间有缘无分,绍原,好好的对待你的妻子,不要让她伤心,蔡夫人是个好人……”

    别啊,你可不能这样啊。

    孟绍原一把握住了祝燕妮的手,祝燕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能够挣脱。

    “听我说,燕妮。”孟绍原一片真诚:“等到抗战胜利了,我就带你离开,咱们走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祝燕妮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期待。

    这种表情可绝对瞒不过孟绍原:“我绝不会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到时候,我们当一对神仙眷侣,开开心心的……”

    祝燕妮的脸红了一下。

    孟绍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个男人,她的身子都给了他,一心也把这个男人当成了一辈子的依靠。

    虽然明知道这个渣男油嘴滑舌,十句话里一大半是假的,可是此刻这些话从孟绍原的嘴里说出,她竟然又选择了相信。

    要不然怎么说恋爱中的女人根本无法分辨是非呢?

    “知道了……”祝燕妮的声音很低:“不早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任务呢。”

    “别啊。”孟绍原拉住了她的手:“我在国际饭店订好房了,今天晚上,我就陪着你一个人。”

    “你陪着我”,和“我陪着你”,这两句话听在耳朵里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祝燕妮的脸又红了:“呸,你个流氓,谁要你陪着我……”

    “走吧。”孟绍原贼眉鼠眼,看着祝燕妮就往外走。

    祝燕妮忍不住问了声:“为什么不去家里?”

    家里?

    开玩笑,家里还有一个老师等着哄呢。

    结婚,结婚,这结了婚麻烦的事情太多了。

    鸡飞狗跳。

    孟绍原一想起来脑袋就疼。

    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韩银曲一早的时候就出门了。

    身为友邦保险公司火险部门的经理,韩银曲在上海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中国的保险,就是由美国国际集团最先带给中国人的。

    尤其是在火险和水险这两方面,友邦保险做的是风生水起,垄断了上海的全部保险市场。

    只是,战争爆发了。

    友邦保险的总部从上海迁移到了美国。

    韩银曲从来都不觉得日本人进来有什么可怕的。

    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或者是其它任何一个国家的人统治这片土地,只要不耽误自己赚钱就可以了。

    来到公司,“韩经理、韩经理”的讨好声不断。

    刚在办公室里坐好,阅览了两份文件,他的秘书就进来说道:“韩经理,香港森午贸易公司的代表求见。”

    “好的,让他进来。”

    经过了最初的推广,友邦保险已经站稳了脚本,尤其是在战争爆发之后,现在的保险业务,不是友邦保险求着被人参保,而是人家求着友邦保险替他们保。

    尤其是火险险种,简直就是供不应求。

    他甚至希望战争永远都不要结束才好。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顺手礼貌的关上了门:“韩经理,你好,我是森午贸易的,我姓季。”

    “季先生,请坐。”韩银曲的态度不冷不热:“要投多少的保?”

    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投保,难道还是找自己吃饭的?

    “十万?”

    “十万?”韩银曲一怔:“保额还是保费?”

    “保费。”

    韩银曲的态度顿时变了。

    十万保费啊,这放到哪里都是一笔大生意了。

    “哎哟,季先生,你来我们友邦保险就对了。”韩银曲笑着站起来,倒了两杯酒,走到面前,递了一杯给对方:“我们友邦保险是实力雄厚的代名词。”

    “谢谢。”季双微笑着:“不知道韩经理能不能够让我看一下保险合约?”

    “当然可以。”

    韩银曲兴致勃勃的找到保险合约,逐一给他解释。

    “季先生”季双听的非常仔细,忽然指着其中一条条款:“这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啊,是免责协议……呃……”

    韩银曲凑过去看了一下,刚解释完想抬头,脖子却被一条绳子死死的扼住了。

    他拼命的挣扎着,可是无论如何也都无法摆脱……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谁也不知道在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韩银曲不再挣扎。

    季双扶着他的尸体,放到了椅子上,把保险合约放到了他的面前,还特意把一支笔塞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他拿起了自己的帽子,戴好,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对立面客气的说一声:

    “再见,韩经理。”

    ……

    韩银曲死了。

    廖宇亭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

    廖宇亭的好友屈指可数,韩银曲毫无疑问是其中一个。

    无论是在他叛变之前,还是重新回到上海,韩银曲都对他尽心尽力。

    现在,他死了。

    “开战了。”很久后,廖宇亭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终于还是开战了。”

    “廖爷。”费耀谦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杀了军统那么多人,早就做好准备他们向我们报复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对韩银曲动手。”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廖宇亭淡淡地说道:“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们会怎么做,可就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杀了韩银曲。费耀谦,如果你是孟绍原,下一个你会杀谁?”

    费耀谦在那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日本人。”廖宇亭脱口而出:“假如我是孟绍原,我会对日本人下手,然后压力,就会到我身上了。”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廖宇亭看起来并不如何在意:“悬赏令是日本人下达的,这样的结局他们必须承担。我是在尽心尽力的帮日本人做事,如果他们还要责怪我,那就随了孟绍原的心意,而且他们会失去我这样一位忠心的朋友的。”

    他又看了一眼韩银曲的尸体:“没关系,我的棋子还没有正式被动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廖宇亭的眼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痛苦……

    ……

    “三个地方可以同时动手。”吴静怡把资料发给了所有人:“愚园路188号,那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络点,里面一共有四个特务……野川商社,五个人……吉正贸易公司,名义上是中国人办的,但实际上受到日特机关控制,七个人……”

    这么短的时间里,吴静怡准备了大量的资料。

    而且地点、人员,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的详尽。

    所以一直有种说法,在孟绍原集团里,少了谁都可以运转,唯独不能缺少吴静怡。

    “你们看呢?”孟绍原问了声。

    “愚园路。”岳镇川脱口而出:“那里人数少,好动手。”

    “可是愚园路是闹市区。”袁忠和很快提出了反对意见:“我的看法还是野川商社,我们可以化妆成谈生意的,然后出其不意的动手。”

    在那争执了一会,谁也没能说服谁。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孟绍原的身上。

    孟绍原托着下巴:“为什么不能三个一起动手?”

    “三个一起?”

    “三个一起!”

    孟绍原非常肯定地说道:“还有一个正金银行……四个地方同时动手……这是开战,既然开战了,要打,一上来就要把日本人打急打痛,打到他们的七寸。如果分开来一个一个的打,日本人很快会引起警觉,找到对付的办法。”

    “孟主任,我们这些人全部都听你的。”岳镇川很快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现在考虑的是正金银行那里。”孟绍原沉吟着说道:“我和小祝、老袁肯定不能出面了,要找到一个新的指挥官……”

    说完,他把目光落到了吴静怡的身上。

    “我?”

    吴静怡猛的就发现了:“你让我去打劫银行?”

    开玩笑。

    “为什么不行呢?”

    孟绍原的嘴里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