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在这里,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这句话,说的很平稳,很冷静,甚至还有一些温柔。

    可是这个声音,却是张辽在这个世上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他宁愿看到恶魔,也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

    他宁愿被日本人抓回去,也不远再看到这个人!

    孟绍原!

    孟绍原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然后又说了一句:

    “你好,张辽,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应该是一句让人觉得倍觉亲切的话。

    但在这里,意思完全是相反的。

    张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地方,只有自己知道啊。

    不,张辽觉得自己应该想明白了。

    他是,孟绍原啊!

    “你,杀了我吧。”张辽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杀了你,为什么?”

    孟绍原又笑了笑。

    接着,好像得到了命令,曹瑞成把一块木头交给了张辽:

    “咬着它!”

    张辽不敢反抗,在枪口下,有几个人敢反抗。

    骤然,一阵巨疼传来。

    石永福将他的左肩膀卸了,脱臼了。

    为什么要咬木头?

    是让他不要痛苦的叫出声来。

    石永福走到了另一边。

    片刻,张辽的右肩膀也脱臼了。

    满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流出。

    那种巨大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完全想象不到。

    现在,曹瑞成的枪口可以拿开了。

    “杀了你,为什么?”

    孟绍原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

    “这里是我最绝密的潜伏点,在地下,隔音效果非常的好。”

    孟绍原今天的态度极其“和善”,居然还特意介绍了一下这里:“上面,就是静安寺。上海最热闹的地方。”

    张辽两只脱臼的胳膊又被复位了。

    可他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被五花大绑。

    这个地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是……

    刑讯室!

    没错,这里真的好像是一间刑讯室!

    “年初的那起案子,是你做的吧。”

    孟绍原开口问的,还是这个案子。

    “是我做的。”到了这个地步,张辽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孟绍原最好奇的却还不是这个:“当时你是蓄谋已久,还是忽然起念?”

    “忽然起念。”张辽太清楚了,在孟绍原面前,还是尽量不要隐瞒:“我听到那个中间人的交代,忽然动了心思,然后我就做了。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人本性的反应。”孟绍原很耐心的解释:“有的人一辈子看起来善良,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可是其实,他的内心最深处一直住着一只恶魔,这个恶魔什么时候会苏醒,他自己也不知道。

    年初,我已经在安排撤离了,你感到了担忧,所以,你想给自己找条后路,而钱,是必不可少的,你知道对方刚完成交易,一定有一大笔钱。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叛变的种子已经在你心里种下。”

    张辽没有说什么。

    “我很信任你,真的非常信任。”孟绍原轻轻叹息一声:“太湖训练基地出来的,我都无限信任。可你背叛了。你记得陈鸿吗?”

    张辽当然记得,孟绍原的卫士!

    “他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切掉张辽的一根手指,祭奠陈鸿。”

    石永福拿起了一把尖刀。

    曹瑞成则拿起了强心剂。

    “我这里有很多的药品,强心剂、止血的,全都是为你准备的。”孟绍原凝视着自己曾经这个最信任的部下:“我要让你好好活着,亲身体验一下这种痛苦!”

    “孟绍原,杀了我,杀了我!”

    ……

    没人杀张辽。

    他要活着。

    他最害怕的,就是他曾经对犯人用过的刑,用到自己身上。

    可这一天,到底还是没有躲过。

    “徐乐生,那么好的一个人,也死了。”

    孟绍原的声音里带着悲伤:“也死在了我的面前,切掉他的一根手指!”

    ……

    “唐自环,死士,他活活的把自己烧死了,为了掩护我,可就是你的出卖,才造成了这样的惨剧。我孟绍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部下?切掉他的鼻子!”

    ……

    “常池州,那是老太爷的人啊,为了我……等等,今天不对你用刑了。”孟绍原猛的反应过来,再继续这么下去,再多的强心剂,张辽恐怕都要死了:“曹瑞成,帮他止血,养伤。记得,他一定得活着。”

    “是!”

    曹瑞成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少了十根手指,一只鼻子的人,猛的觉得一阵恶心。

    “这个人的本事挺大的。我老师教出来的人,有两只脚就有办法逃跑。”

    孟绍原站了起来:“关他的时候,把他的两根脚筋挑断了。”

    “杀了我,杀了我。”

    剧烈的痛苦,甚至让张辽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在强心剂的作用下,他连昏迷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用刑,亲身体会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想死。

    死亡对他而言是种解脱。

    可是,现在,死亡都是一种奢侈了。

    “长官,我错了,我错了。”张辽喘息着:“我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活着,真的。”孟绍原凄厉的笑了:“为了那些死难的烈士,我也求求你,好好的活着,好吗?”

    ……

    恶毒吗?

    孟绍原知道自己很恶毒。

    可是,那么多的烈士血洒上海,都是因为这个叛徒!

    为什么好人就应该这么死去,为什么叛徒就无法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杀死这个叛徒,就是报仇了吗?

    死,很多时候反而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张辽要好好的活下去。

    自己没有命令,他就不允许死。

    孟绍原身上不疼,可是心里疼。

    刀割一般的疼。

    他想到了尽忠职守的徐乐生,想到了义气比天大的常池州,想到了那个才到上海就飞扬跋扈的唐自环。

    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人。

    可现在,他们都死了。

    如果田七在,会发生这种事吗?

    还会继续发生的。

    但田七,一定会有办法救自己的。

    田七啊。

    把你放走我有些后悔了。

    孟绍原看着远房,嘴里喃喃说道:

    “老七,我想你了,真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