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低估了暗月的意义。 这颗神秘星辰的变化对于凡人来说宛如天灾,完全不可控。 即使是已经掌握了一定超凡力量的人,他们的亲人仍然不能避免被异化的命运。 再高贵的血统都有可能被转化为过去宣传中“可鄙的兽类”。 在恐惧面前,人们重拾信仰。 即使是最极端的无信者也动摇了想法,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存在超乎凡人想象的东西。 如果没有至上者的存在,没有光暗两极的对立,没有那些源自古老星辰的神秘灵力,普通人又怎么会转化为这些醉酒者的噩梦中才可能出现的扭曲生物? 为了抵御内心的不安,人们重拾信仰。 此现象在物质层面的体现就是教会的话语权上升,神职者们因此受到更多礼遇和尊敬。 放在眼下,这种形式一目了然。 当然,负责文职的官员只用面对纸面文件进行统计和管理工作,自然不用理会主教的想法,但少校却因为工作的部分需要教会的大量配合,因此提到宗教相关事宜时更在意主教的态度。 “他们的精神太过脆弱,不适合眼下的工作。”主教代替多隆少校回答克雷顿。 克雷顿不相信他的说法。 救世军的人是偏执了些,但他们的核心成员都经验丰富,在世界上环境最恶劣的地方服役和战斗过(虽说这也是他们躁动敏感的原因)。 他们是战士,应该被放到需要他们的岗位上。 不过看样子,这里没有人愿意深入回答他的这些问题。 他们又问了一些问题,关于检尸官阿奇尔的言论,还有他们在军事医院的所见所闻,问的问题非常详尽,但最重要的角色——圣杯会却被选择性的遗忘了。 最后一个与公事有关的问题结束,官员的钢笔按在纸上记录下结束时间,然后盖上笔帽。 “芭芭拉和福伦丁也是你们长老会的人吧?他们来了吗?” “我没有看到他们。” 官员又把外面的士兵叫进来,但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于是在士兵出去后,他扭头问少校:“多隆少校,你的士兵真的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吗?” 军官没好气地回答他:“资料可是从你们卫生局那儿弄来的。” 他们无意间暴露了一个事实,关于长老会成员的资料是已经找出来的,他们之前的宣称不过是想试探受询问的对象的态度。 不过克雷顿不在意这个手段,他更对这名官员在卫生局任职的身份感到好奇。 为什么政府会派一个卫生局的官员处理暗裔的事? “那贝略先生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我不确定他们平时会在哪儿。”克雷顿半真半假的回答。 在他看来,那些人一直待在普利策宅邸是一件奇怪的事,就算变成了暗裔,他们也该有自己的家才对。 长老会的几位长老平时似乎也不需要什么战斗人员,那些暗裔与其说是被雇佣,不如说是畏惧社会和家庭后离家出走,然后恰好在一个不会被排斥的地方停留,把长老会的据点当做疗养院。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随时可以离开,所以克雷顿的说法也不算全错。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官员翻动纸张的声音。 这位不知道在哪个部门任职的官员翻了前面的笔录,似乎在对照克雷顿的说法是否一致,随后放下这一沓纸,看向其他人。 “你们还有问题吗?” “我有,不过和这次讯问的主题无关。”主教说:“如果贝略先生愿意,我们之后可以聊聊。” “就现在吧,我之后有事。” 主教对克雷顿的警惕有些无奈,只好坦言:“我注意到你似乎有一些特别的天赋,如果你愿意接受雇佣,我们也可以建立长期的协议,同时提供一些对应的帮助。” 他说得很委婉。 其他人可能只知道克雷顿的暗裔身份,但看不出来具体的种族,但教会不一样,他们长久以来一直在和暗裔打交道。 克雷顿也明白自己狼人的身份暴露了,但他并不拒绝合作。 长老会并不关注会员的利益,圣杯会又太过残忍,与它们相比,传统教会的印象在他脑海里倒显得可亲了。 在前往魏奥底加入狼人氏族之前,与本地教会交朋友是相当合算的规划。 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 “我想说我愿意,但我有自己的工作,晚上在圣阿尔文教区还要做治安官......” 克雷顿计算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还是做人类时比较轻
松。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吗? “不要紧,这都不是问题。”主教笑了笑,没有说出合作具体的内容:“我们之后会联系你的,如果你的住址没有变的话。” 他们再没有问题了,于是克雷顿走出房间。 走廊里的人没有变化,依旧是两个士兵,还有坐在长椅上的玛丽·艾塔。 后者的存在让克雷顿感到吃惊。 让他吃惊的主要原因是她充满目的性地朝他走来,似乎在等他。 因为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在接受询问,倒不必担心认错人。 “我们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克雷顿紧了紧衣领,思考自己最近突然受欢迎的原因。 “当然了,玛丽小姐,你选择地方吧。”他一边思考一边充满绅士风度地回应道。 二十分钟后,他们坐进一家啤酒馆。 克雷顿沉默地看着玛丽·艾塔,还有桌上摆的满满的酒杯,每一杯都比他的手掌大,啤酒上的浮沫已经流到桌面上了,黏湖湖的。 玛丽·艾塔一口气干掉半杯,却看到克雷顿没有任何动静。 “这很奇怪吗?” “我以为女士不会有酗酒的习惯。”克雷顿神情复杂,就算在变成狼人前,嗅觉还没有那么敏感的时候,他也不喜欢啤酒,因为他敏锐的舌头总能尝到酿酒原料的酸苦味道。 比起啤酒,他更喜欢自酿的乡村风情甜酒。 “因为这是啤酒,所以不算是酗酒。”玛丽·艾塔用没有人听说的逻辑辩解着:“我买的是两人份,另一半是请你的。” 她说话的时候,克雷顿算出来桌上的酒量。 两人共喝一加仑啤酒,正好省了吃饭,就是晃着肚子回去不太雅观。 但他现在也不是完全不能喝酒,而且之前也是亲口说让玛丽随便挑选地点了。 偶尔喝几杯也不是坏事,他说服自己。 一口气干掉一杯,克雷顿才询问玛丽·艾塔找他的目的,不过就算她没说,他也知道答桉和自己的魅力无关。 不夸张地说,他在大众审美中称得上美男子,但这个优点在玛丽的眼里恐怕并不存在。 在一个没有美丑的世界里,人会因为失去欲望变得高尚吗? 克雷顿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粗略地思考了一番,结论是对玛丽高看了一眼。 虽然不知道答桉,但这个姑娘可是一直在亲身实践。 玛丽不知道他的胡思乱想,豪爽地又喝下半杯,放下杯子后从腰间拔出枪来按在桌上。 她当然不是在向中尉发起决斗,只是在展示这把枪而已。 这是一把左轮手枪,它有着黑色的枪管和白色握把,弹仓有六个空仓,根据枪管的粗细和瞄具的形状可以判断出它的款式和克雷顿的配枪相同,是一把军队里才能订制的游骑兵左轮,在精度和射速上都胜过市面上绝大多数的手枪。 “我想知道这把枪的主人是怎么死的?”她嗓音沉闷道,不知道是不是嘴里的酒还没有咽下去。 克雷顿拿起这把左轮手枪,观察上面的使用痕迹。 和他不一样,这把枪的主人经常使用它,握把上甚至留下了指痕。 这该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的配枪。 “它的主人是谁?” “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