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市市委书记仇承安,市长谢元春,包括贵鹿集团董事长阚正德,几乎是同时从南港市出发,前往武阳县。

    仇承安在上车前,接到了秘书报上来的书面汇报,这是武阳县政府报过来的。

    “死亡一人?”仇承安皱眉看着问道。

    秘书曹雨石坐在副驾的位置上,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做了解答。

    “书记,您仔细看看,他们说的是发生冲突时,说的是冲突这个时间点,死了一人,没说受伤的,另外两人是送医不治,所以没写在这个报告上……”

    仇承安眉头紧锁,他妈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和老子玩文字游戏,这不都是因为冲突死的吗?

    他虽然恼火,可也是无可奈何,这是下级向上级汇报的艺术。

    既然是汇报,那就是发生在自己任上的事情,那么汇报者会本着减少自己责任的目的,尽量减少已经发生的灾难程度,在汇报上去的过程中,不断的减少这种危害性的描述,所以,经过了层层脱敏,到了真正有决定权者的手里时,这在基层可能是天大的事,到了这里也就是和放一个屁差不了多少了。

    李自成开始造反时,也是这么一级一级的报上去的,等到了金銮殿的皇帝手里,汇报的结果是一个快递小哥对现在的快递政策不满,发了几句牢骚。

    如果是政绩,这个汇报的结果则反之,一处天降祥瑞,则处处天降祥瑞。

    如果在汇报中写明冲突造成三人死亡,这件事可不小,因为在法律上,三这个字在很多时候是一个临界点,大于等于三,则案件重大,小于三,案件的严重程度则小一个等级。

    于是,法律的规定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所以,在作为明规则的法律上不好操作的情况下,潜规则才是真正解决问题所要用到的办法。

    中国人向来在文字游戏方面天赋异禀,而且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也为这种文字游戏的操作留下了无穷的空间。

    上司接到汇报后的反应也很奇怪,深究下去,就会危及到自己的位置,所以,一级一级的骗上来,大家心知肚明也好,不想知道也罢,总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惜的是,省里的调查组要来,现在的媒体传播太快,造成了这种事情很难一直捂着,如果捂不住了,那就只能是商量谁来背锅,总得给悠悠之口一个交代,否则,这事就没法平息下去。

    南港市到武阳县高速中间,有一个唯一的服务区,于是,仇承安思索再三,还是给谢元春打了个电话,约定在服务区停一下。

    贺鹏程站在酒店的台阶上,看着下面越来越多的人群,尽管这些人群没有围上来,可是给人的压迫感还是存在的。

    陈勃站在不远处看着人群,虽然被解放出来了,但是他并未离开这里,他想看看贺鹏程到底怎么处理眼前的事,在楼盘的冲突中死亡的人,结果会怎么处理。

    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个不好的兆头。

    有人拿着很长的棍子,还有人扛着梯子,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破坏酒店周围凡是能看到的摄像头,他们到底想干嘛?

    因为人太多,而且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这一点,陈勃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如果说自己在酒店会议室的那番忽悠起了什么作用的话,很可能是给这些人提了个醒,那就是怎么才能做到法不责众。

    但是在现在这个到处都是摄像头的社会里,想要做到法不责众是很难的,除非是荒郊野岭,可是现在再看眼前的局势,周围的摄像头不少,包括酒店前,还有其他周围的建筑上,这些人正在悄悄的干这些事,那就是抹掉自己来过这里,做过什么事的痕迹。

    如果贺鹏程像自己在酒店房间那样忽悠,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是作用不大,因为会议室里没多少人,所以,一旦有人稳定下来,接着其他人也会被感染,可是这是酒店前小广场,业主加上看热闹的,至少也有两千人了。

    贺鹏程仗着自己是副市长,还有这么多的警察护着自己,所以,讲话的内容是各打五十大板,那些物业保安人员做得不对,可是这些业主的手段也是过于激进,也有不对的地方,这就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油锅里。

    现场传来了怒吼声,陈勃觉得,这个时候要是不走,或许就真的没机会跑了。

    他扭头进了酒店,从酒店的后门溜到了大街上,好在是这个时候没人堵着后门,这也说明这些业主到现在还不是有组织的行为,只是愤怒而已,可正是这样,人一旦愤怒起来那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喂,我是陈勃,你在哪呢?”他出来后立刻给陆晗烟打了电话。

    “我的车一直都在县城里开着呢,没停下过,你在哪,出什么事了?”陆晗烟问道。

    “我刚刚从酒店出来,刚刚被堵在里面了,差点被打死,现在情况也不好,我担心出大事,我在现场看到有人打砸摄像头了……”

    “先不说这些,你在哪,我去接你,到时候再说。”陆晗烟一听陈勃说这话,立刻制止了他。

    于是,在一个街道的拐角处,陆晗烟接到了陈勃。

    陆晗烟当着司机的面问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乱套了,贺鹏程讲话不像是在解决问题,倒像是在激火,业主那边本来死了人,他们现在很愤怒,都说现在的我们像是猪,灾难不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我们都是埋头吃食,无暇他顾,只要是落到了自己头上,又会歇斯底里的惨叫,可是同伴惨叫时,我们又充耳不闻,但是今天看这些业主,不像啊……”陈勃叹道。

    陆晗烟吩咐司机开过去看看,车最后停在了离酒店很远的位置,因为从这里看过去,人群挤满了街道,如果贸然开进去,待会可能就出不来了。

    “人哪,总归是人,不是猪,所以,这就是觉醒的开始吧。”陆晗烟看着远处愤怒的人群,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