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夜寒君优先洗澡。

去除细菌和污垢,缓解一天的疲劳,这个习惯从小到大。

等到换上干净的衣物,坐到餐桌前,铺上桌布,系上围兜。

左手端着绿菜汤,右手一双金属筷子,进入专注干饭的模式。

“吃呀,不合胃口?”

夜寒君奇怪地看着沙漠女巫:

“这是霞照之胎的炎蛙肉,蕴含微量的火元素。”

“虽然不像是新鲜的,疑似冷冻肉,但也贴合你的属性。”

“至于黑萝卜,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脆可口。”

“这两样搭配,全部吃下去,你这三天都不用吃饭了,有什么困惑的地方吗?”

“不是的……”花烛摇了摇头,踌躇道:

“经过短暂的相处,我发现大人在很多细节上,似乎都会有自己的规矩和要求。”

“比如我看出来,您很爱干净。”

“其次,您对于吃,似乎也有一定的热忱。”

“而我因为过去的流浪生涯,养成了争分夺秒进食的习惯,吃相决然不太好看。”

“离你们人类的‘优雅’,更是相差甚远。”

“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大人觉得我……野蛮、粗鲁、不注重卫生?”

“就这事?”

夜寒君一个脑瓜崩子打在女巫的头上,啼笑皆非道:

“你知不知道,在我的家族,我才是那个另类。”

“我有那么一丢丢洁癖的习惯,还不是因为小时候天天接触奇形怪状的眷灵。”

“什么爆眼蛛、自燃魔鼠、焚尸鬼、无头战驴、淫梦妖、邪恶触手、传染之书、干尸娃娃、瘟疫古树……”

“就算身上套着层层保护,心里还是会有膈应。”

“尤其是解剖课,深入了解眷灵结构的时候,随便一滴血就能让我烂手,每次弄完不全身净化三五十遍,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提起过去那段经历,夜寒君记忆犹新。

作为一個怀着前世记忆的普通人,突然来到这种荒诞不经的玄幻世界,最开始的时候,实在太难融入了。

其他孩子都是一张白纸,轻轻松松接受家族的认知传承,不会有任何负担。

偏偏他得伪装起来,不断给自己洗脑,逼着自己接受现实。

洁癖就是这样慢慢形成的。

现在真的非常轻微了,十六年的时间,足够他扭转心态,彻底代入新的身份。

至于吃饭的仪式感,纯纯是因为这样做,有一种认真活着的感觉。

哪怕是拥有高等智慧的沙漠女巫·花烛,夜寒君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标准,在非必要的领域苛责她。

“我对你的要求,只有认知的拓宽、血脉的蜕变、战力的跃迁,其他方面不会过多约束你。”

“尤其是进食这一块,天性也好,习惯也罢,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无需在意我的眼光。”

“我明白了。”花烛松了一口气,认真点下脑袋。

要是大人太过于精益求精,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还好,抓大不抓小,抓重不抓轻。

这种相处模式……才会更加融洽吧?

“哧!”

黑色的钳子举起,夹住一块血淋淋的炎蛙肉。

那块肉,看起来非常Q弹。

但塞入口中的时候,恬静状态下尚显温和的女巫,像是打开一个隐藏的开关。

看似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嘎叽嘎叽大口撕咬,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更像是饿死鬼投胎。

“喔,喝汤吗?剩下的都是你的。”

夜寒君饶有兴致看了一会,跟着把剩下的绿菜汤推了过去。

这种纯天然浸泡出来的液体,沙漠女巫也可以食用。

嘴角挂满血汁的花烛,闻言点了点头。

她用左右两只钳子一起夹住盒子,脖子后仰,咕嘟咕嘟往嘴里猛灌,一口气就喝完了。

紧接着继续吃肉,把肉全部吃完再吃黑萝卜。

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花烛结束用餐。

周身散发的类似野兽进食的气场,方才渐渐消散。

“等我吃完,给你上两个小时的理论课,然后你返回契约空间,今天算是正式结束。”

“先讲什么好呢?让我想想……”

“还是先从你的种族开始吧,沙漠女巫终

究属于中低端巫族,你的族人没能给你灌输的传承知识,我这里大约能覆盖六七成,你有问题尽管提出,我会循序渐进给你解答……”

“哦对了。”

似是想起重要的事情,夜寒君晃了晃桌边的水壶,被惊动的小蝌蚪马上探出头来。

“瓜瓜,你也给我待在旁边听课。”

“听不懂也要听,你这么聪明,语言不可能是你的拦路虎。”

“人类的语言、巫族的语言,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得达到初步听懂的程度。”

“咿耶?”

小蝌蚪歪过脑袋,浑然不知自己落进了魔爪之中,小小年纪就开始承受不该承受的学业压力。

……

忙碌的夜晚,时间总是很快的。

结束课程后,夜寒君睡了整整八个小时。

位阶太低,眷主必须通过睡眠恢复精力。

只有成长到较高的位阶,或者掌握更强的权能,才有可能拥有更旺盛的生命活力,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不睡也能精神百倍。

“哗——”

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一缕明媚的阳光穿透窗棂,刚好洒在夜寒君的面庞上。

他睁开眼,漆黑的瞳仁里像是倒映着混沌不明的世界,直到一点精芒亮起的时候,方才唤醒真正的神采。

“早啊,瓜瓜。”

夜寒君坐起身子,穿戴衣物的同时,朝着床头柜的水壶招呼道。

“咿耶!”

听到响声,一晚上变成石头的小蝌蚪,立马也醒了过来。

它现在已经不满足住在盥洗室了,也不想和没有趣味的小鱼小虾追逐打闹。

水壶虽然容量小了些,光线暗了些。

但是没关系,随身携带具有的便携性,可以让它住在大蝌蚪的床头柜上。

等大蝌蚪醒过来的时候,还可以和他一起出门玩耍。

“biubiubiu~~~”

探出头来的小蝌蚪,张口就是吐水三连发。

米粒大小的眼睛里折射着金黄色的光芒,包括心情,同样的明媚如光。

“待会可以跟我出门。”

“不过今天我要去人多的地方,要是不想被人察觉灵性非凡然后被抓走的话,你就乖乖呆在水壶里,不准随随便便跑出来。”

“咿耶!咿耶!”

小蝌蚪没听懂。

但这不妨碍它热情的回应。

夜寒君拿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转而对着镜子,一丝不苟穿戴盾甲、佩戴吸血匕首。

个人徽章、草兔膏、唯一的1枚中品灵石,自然也要随身携带。

还有干净的手帕,这已经快成为最大的消耗品了,衣柜里剩余的库存,怕是撑不过这个礼拜。

离开家门。

步行至驿站搭乘车辆。

7点50分,夜寒君准时抵达天字七号炼器坊。

今天是来到沧海阁的第五天,也是武器大师·屠隆上课的日子。

作为他的助教,曾经约定要一起出席这样的场合,以便代入职权,汲取相关的成长经验。

“早。”

丹穆尔和司空威,不约而同抬起头,两道目光瞬间落在夜寒君的身上。

他们常年住在炼器坊,极少返回自己的住所。

基本就是醒来、吃点东西、走出大门,不存在赶路一说。

“早。”夜寒君微笑,“屠师呢,还没起来?”

“屠师最近不住炼器坊,一直在外奔波。”

丹穆尔拿出嘴里只剩下半截的卷烟,手指一搓,一簇火苗冒了出来,剩余的烟屁股开始燃烧。

“也只有炼器相关的事情,他老人家比较积极。”

“上课什么的,要不是为了保住导师的身份,防止院方克扣科研资源。”

“他才不会想去教一群,在他眼里又麻烦又愚蠢的笨蛋学生呢……”

看着手里的卷烟消失殆尽,丹穆尔吹了口气,任凭燃烧后的灰烬随风荡去。

他又看了一眼夜寒君,深沉的目光中蕴含一丝狐疑,不太确定道:

“你签订契约了?整个人的气息,好像和几天前不太一样。”

没有契约眷灵的眷主,以及拥有契约眷灵的眷主,散发的气息确实不同。

这一点,不需要太强大的感知力,只要见多识广、稍加注意,就能顺利观

测。

“是啊,不契约眷灵,我这助教身份就要混不下去了。”

夜寒君淡淡应了一声,余光瞥视两人。

注意到两人的眸光稍稍亮起,露出明显感兴趣的神色,似乎很想知道他契约眷灵的种类、位阶、属性。

夜寒君若有所思,由此判断,伤残眷灵救助中心,神秘助教契约灰暗闪光的事情,应该还没有大范围扩散。

这是好事,每晚一点被人知道,都能避免相当一部分的麻烦。

“我还没问,屠师今天具体是上什么课程?”

主动介绍花烛,这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做到。

夜寒君转移话题,顺便询问正经事。

“今天是《金属鉴别》。”

司空威迟疑了下,接过话茬子,如实道。

立足于第3位阶,又拥有D级职权·武器大师的屠隆,看似只擅长锻造,实则能传授学员的东西极多。

认知方面,他能讲述巨蛙池沼及周边地带,锻造工艺的发展与升级转变……

也能讲述锻造材料的熔点、硬度、采集、稀有度、交易价值……

抛开理论,实操方面,他能带领拥有锻造权能的新人眷主,尝试简单的兵器或者护具的锻造……

至于《金属鉴别》。

听起来似乎就是介绍金属材料的基础课程……

夜寒君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