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天空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一个黑色的长满细长触手的条形巨物从裂口中钻了出来。
从外形来看,这条形巨物好似一个长满了头发的巨大舌头,这舌形怪物朝向地面的一面长着一只竖眼,与刚才缝隙中的那只一般无二。
在这只竖眼下,还有一条横着的缝隙,看起来像是它的嘴。
它从裂口中钻出后,迅速滑向地面。靠近地面时,竖眼下的那条缝隙突然张开,露出了满口的牙齿。那些牙齿并非是猛兽口中的獠牙,而更像是人的牙齿,只是这些牙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它的整个口腔,令人脊背生寒。
布满牙齿的巨口中传来强大的吸引力,地面上的魂魄纷纷被吸引进去。
一个,两个,三个……
一个个尖叫嘶吼着的魂魄被吸入那恐怖的口中,眼看就要轮到林忘与慧识大师时,巨口突然合上了。
合上巨口之后,舌形怪物的最前端开始迅速的膨胀收缩、膨胀收缩,似乎正在咀嚼食物,而它的食物自然便是刚被吸入的魂魄了。
咀嚼了一段时间后,长满牙齿的巨口再度张开,一道道白光从中喷射而出。
每一道白光都是一个魂魄,只不过此时他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各个器官完全混乱的拼凑在一起:本应该是头的地方却长着一条腿,本该是胳膊的地方却长着一串串粘连着的耳朵和鼻子。
原来那些恐怖扭曲的魂魄是这么来的,想到这里林忘心中有些后怕,刚才若是自己被吸进口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想象不出,也不敢想。
那舌形巨物将口中魂魄吐干净后,一边慢悠悠的扭动着身子,一边不停的发出短促高亢的叫声,似乎是很开心的样子。
扭动一阵后,它又再度钻回了天空的裂口之中。而那裂口也在它钻入之后开始快速的修复。
眼见天空即将恢复原状之时,那舌形怪物竟又从仅存的小洞中探出头来,它张开嘴巴,从口出不停的向外吐出口水一般粘稠的液体。
那粘稠液体如同下雨一般,全无死角的落在这片空间的每个角落。
雨点般的粘稠的液体砸在地面的魂魄身上,一时间哀嚎遍野,凡是被雨点触及的魂魄,无一例外的蜷缩成一团剧烈抽搐着。
“啊啊啊啊——一定是那该死的秃驴,是他派这东西来折磨我们的!”一团在地上爬行的手足魂魄咆哮道。
“待我出去,待我出去一定要杀了他!”三头无臂的残缺魂魄也怒吼着。
…………
一滴粘稠的口水液体落到了林忘身上,剧烈的疼痛瞬间便蔓延开来。这是一种他从未感觉到的痛苦,明明只接触到了一点皮肤却能使全身每一寸都跟着疼痛起来。
不知是因为这口水液体确有不凡,还是因为魂魄太过脆弱,它所带来的疼痛让林忘几乎难以忍受,口中控制不住的嚎叫起来。
这些年林忘为清水阁杀人无数,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却没有哪一次的疼痛能如今日一般令他抓狂。
正在他难以忍受之时,眉心处突然传来了奇妙的温热之感,这种感觉一出现便开始慢慢冲淡了他身体的疼痛。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这份疼痛完全褪去,林忘如劫后余生一般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些魂魄每日在这塔中受这等折磨,内心恐怕早已经充满了对世间的怨恨,难怪被放出去后行为会如此残忍,”慧识大师恍然大悟。
“施主,你身上的黑色印记不见了!”当他看向林忘时,惊讶开口道。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的魂魄皆在同一时刻看向林忘。
林忘也向着自己的胸口看去,黑塔印记果然消失不见了,而他魂魄的眉心处则是亮起了一个奇特的符号。
这符号形似长刀又似月牙,在它亮起之后林忘便感觉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吸引着自己,他的魂魄也随之漂浮起来。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林忘大为不解。
慧识大师正要开口,林忘魂魄却化成一道白色流光直冲天际,消失在了这方世界中。
“不错,不错,幸好没有因为贫僧让你丢了性命。”慧识大师看向林忘魂魄消失的方向,欣慰一笑。
福寿镇无名高塔第七层中,矮个子诡僧正闭目调息,先前在塔顶将镇上的魂魄吸收干净后,他便回到塔内休整了一番。
在他身前悬浮的黑色小塔中悄无声息的射出一道白光。
林忘的肉身瘫软在角落中,其眉心处不知何时也显出了那似长刀又似月牙的奇特符号。
从小塔中射出的白光正好命中了那眉心处的符号,林忘的手指随后轻轻的动了一下。
矮个子诡僧长舒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见周围没什么异常,他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收回悬浮在半空中的摄魂塔,匆匆离去。
矮个子诡僧走后不久,林忘眼皮动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回来了?”劫后余生的林忘心中甚是喜悦。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处,此刻他也明白,正是此处出现的那奇异符号救了自己。
这符号从何而来?
他刚刚
想到这个问题,脑海中便闪过一段回忆:
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手握法诀,右手两指点在自己眉心处,一个符号缓缓成形:似长刀又似月牙。
回忆中的林忘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他刚到林家村时的岁数。
随着这一符号的成形,少年林忘双手捂头一阵挣扎。
突然,他抬起头,对着那白发老者说道:“师祖,秘法生效了!我开始忘了,我已经记不起我父母的样子了……”
“师祖,我是如何加入宗门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为何只有我们二人在这里,其他师兄弟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哪?你是谁?”
林忘从小到大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被抽离,直到最后他忘了一切,连眼前这位被他称作“师祖”的白发老者也一并忘了。
四目相对,白发老者迟迟没有开口,看着面前这个目光越发呆滞冰冷的少年,两行清泪从他苍老的面庞悄然滑下。
“孩子,苦了你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了,可我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