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纪的这个计谋非常阴毒。

    借公孙瓒的手打压韩馥。

    利用白马将军迫切想要取得冀州的野心,反过来成为自己手中的一张牌,然后逼迫这一潭浑水中势力最弱的韩馥。

    如果计策成功的话。

    袁绍能兵不血刃地得到整个冀州。

    而被他当枪使的公孙瓒,不仅劳心劳力,调动了大军南下,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反倒为别人做了嫁衣。

    恶心了对手,成全了自己。

    此计如何不阴?

    袁绍听闻,当即大喜过望。

    忍不住抚掌大笑道。

    “不愧是元图,果真胸中锦绣,腹有良谋,若此计可行,冀州可定!”

    “不仅我得了冀州,公孙伯圭也计划落空,可谓一举两得之计!”

    逢纪略微有些得意的捋了捋胡子。

    显然对自己献上的这个计谋,也感到颇为满意,认定了大有可为。

    只是袁绍在兴奋一阵后。

    却又突然想到有一事不妥。

    他用手指了指北方,接着略带些许忧虑的说道。

    “倘若事成之后,冀州必在我手,可公孙瓒被我戏耍一番,定然恼羞成怒,他又岂能与我干休?”

    “以公孙伯圭幽州铁骑的威名,如果是一门心思要与我大战一场的话,凭我手中的兵力,即便能战而胜之,恐怕也是一场惨胜啊!”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以至于逢纪一时间难以作答。

    而见此情形。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攸暗自笑了笑。

    他是个比较狂傲的人。

    因此先前一言不发,说不出什么比逢元图更好的策略,让他相当难受。

    眼下总算找到机会了。

    岂能让姓逢的专美于前?

    ……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接着同样向前一步。

    朝袁绍拱手抱拳,行了一礼。

    “府君,在下倒是有个法子,足可抵挡公孙瓒精锐的幽州铁骑。”

    袁绍顿时来了兴趣。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由地坐正了身子,满怀急促的问道:“是何良策,子远快快说来!”

    许攸再度向前两步。

    来到袁绍的桌案前。

    用手指着摆在案头上的那封情报,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府君,既然南边的曹家也有可战之力,这曹子脩亦是当世名将,那我们为何不修书一封,将曹家引入冀州这个棋盘之上呢?”

    “都是能征善战之军,就让曹家军队去对抗北边的幽州铁骑,让他们二虎相争,我们反倒坐收渔利。”

    “如此岂不妙哉?”

    话音落下。

    袁绍并未表现出十分兴奋的反应。

    反倒略微有点疑惑。

    眉头微微皱起。

    借着充满不解的问道:“曹家在兖州待的好好的,没必要北上冀州,来应对公孙家这样一个强敌吧?”

    “更何况曹孟德并非愚蠢之辈,我若如此行事,他又岂能看不出我是在借刀杀人,岂会甘心被我利用。”

    袁绍觉得这是一个昏招。

    有点把人曹操当二傻子似的。

    眼下曹家还和自己一样,只拥有一郡之地,连兖州都没掌控。

    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相邀,就屁颠屁颠的率着精锐部队北上,去啃公孙瓒这块硬骨头呢?

    除非曹操的脑袋让驴踢了。

    否则干不出来这种事。

    ……

    许攸能提出如此计谋。

    就说明他不是随口胡咧咧。

    因此在袁绍反驳之后,许攸当即解释道:“若是空口白话,曹孟德自然不会率兵北上,可要是有利可图呢?”

    “待府君拿下冀州,成为冀州牧之后,我军拥有了如此广博的土地,更是拥有大量的粮草和钱财,这些东西又岂能放在府库中令其腐烂呢?”

    “完全可以对曹孟德许以重利,承诺给他大量的粮草和钱财,若是他能助我军抗衡公孙瓒,甚至打败公孙瓒。”

    “那您完全可以出面助其拿下兖州,有这样的巨大利益摆在面前,曹孟德难道能不心动吗?”

    袁绍沉默了。

    他开始切实思考起许攸之言的可行性,衡量其中利弊。

    首先有一点可以明确。

    那就是如果他和曹操联手能够打败公孙瓒,清除掉冀州北边的这个巨大祸患,那么怎么想都是划得来的。

    付出再多粮草钱财,都是赚的。

    甚至帮曹操拿下整个兖州,这在袁绍看来也没有多大的难度,毕竟兖州境内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的势力。

    只要能干翻公孙瓒。

    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引入曹家的军队,能否在这场战役中起到作用,替自己扫平障碍呢?

    袁绍不由的拿起了桌案上的那份情报,再度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了一番。

    把上面所描绘的一些具体数据,以及行兵用计的叙述,都细细揣摩了一番,随后心中暗自肯定。

    光凭曹家一方势力,去和公孙瓒斗的话,那恐怕是不行的。

    但如果加上他袁绍的相助……

    二人合力之下。

    白马将军还能纵横驰骋吗?

    想必很难!

    ……

    沉思了好一会儿。

    袁绍突然间站起身来。

    快步走到许攸和逢纪跟前,竖起一根手指,悄然对二人说道。

    “把曹家势力引入冀州,这并非不可,只是如何保证在打败了公孙瓒之后,曹孟德会安心退去呢?”

    “再一个,拥有整个冀州之地,只是我袁绍的第一步,并非到此为止,终有一天坐拥整个兖州之地的曹孟德,也会成为我的敌人,成为我的绊脚石。”

    “让我许以重利,甚至替他掌控兖州,岂不就成了资敌,为日后的自己设下了一道绊子吗?”

    袁绍的眼光非常长远。

    甚至已经在心里,将曹操当成了假想敌,这看的不是一般的远。

    然而许攸听了后。

    这只是哈哈一笑。

    浑然不屑一顾。

    “府君言重了!”

    “以兖州曾遭兵祸的残破,如何比得了地大物博,尚存完好的冀州?”

    “以曹孟德那等出身,又如何比得了您四世三公,袁家嫡子?”

    “即便这曹子脩有名将之姿,以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敌得过您麾下猛将如云,精兵无数?”

    ……

    言及此处。

    许攸稍微顿了顿。

    接着大手一挥。

    无比豪迈的说道:“有这三不如,府君还有何顾忌之处,可以大胆放心的资援曹操,将他引入冀州!”

    若是曹昂在现场的话。

    听着许攸如此言语。

    恐怕要忍不住站起来为他鼓掌了。

    这说的也太好了吧!

    许子远一看就是忠厚人啊!

    这不妥妥的是咱自己人吗?

    对!

    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多忽悠一点,把咱老曹家贬得越低越好,给他老袁家抬的越高越妙。

    越是这样。

    越能为曹家的稳步发展,悄然积攒实力,提供大量的时间。

    等到袁绍反应过来的时候。

    曹家已经成势了。

    许攸啊许攸。

    日后你若是没被许褚给砍死,那咱曹昂多少也得给你封个大官当当,毕竟为了曹家的基业,你也付出良多啊。

    ……

    日后究竟会如何。

    这一点无人知晓。

    但最起码眼下袁绍,已经被许攸说动了,他最后一点顾虑,也被许攸的三不如,给打成了齑粉。

    袁绍虽不如袁术傲慢。

    但也是颇有自傲之辈。

    他不会看不起曹操。

    可也不至于暗自菲薄到,认为曹操会比自己更厉害的地步。

    因此许攸这么一说。

    他立马就觉得深以为然。

    当即下定决心,对许攸和逢纪同时拱手,郑重其事的言道。

    “那就依此计行事!”

    “先引公孙瓒南下,接着再以此事威胁韩馥,等到接手了冀州之后,再请曹操率兵北上,连曹共抗公孙瓒!”

    二人皆回以一礼。

    “诚如府君所言!”

    一个鲸吞冀州,反客为主,甚至还要借刀杀人,祸水东引的计策,就在这个小小厅堂之间,被几人商讨而出。

    只是不知如今多了曹昂这个变数之后,袁绍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谋划,是否还能够获得成功呢?

    …………

    对于发生在渤海郡的诸多事情。

    远在回归途中的曹昂并不知晓。

    此刻他已从北方三县离开,率领着张辽,曹纯、夏侯渊等将领,以及本部兵马一万一千余人。

    除此之外。

    还有合计五万余人的降兵。

    之所以俘虏的数量又增加了,是因为在张辽所镇守的运城,也同样收割了近万人。

    加在一起,算是把往西南方向来的这一只黄巾军大部队,给打包了大半。

    现在回想起前些日子的境况。

    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巨大收获。

    曹昂都不由的感觉心中畅快。

    在击败了攻打廪丘县的张饶部之后,曹昂率领兵卒,对投降的俘虏严加看守,日夜紧盯。

    在第三日清晨。

    夏侯渊便率领本部五千兵马,火速赶到了廪丘县,与曹昂合兵一处,曹军兵力总算逼近万人。

    如此一来。

    才算是彻底压制住了,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躁动的降兵。

    而在进行了一番威慑后。

    曹昂又将诸多事务托付给夏侯渊,自己则带着数千人马,转道去支援位于运城的张辽。

    毕竟根据降将何罗所说,在途经运城时,黄巾军大部也是分出了一支一万多的人马,去进行攻打的。

    可张辽只有三千人。

    如果曹昂不率兵支援的话,那等张辽解决运城危机,恐怕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故而才有此一行。

    不过支援的过程倒是相当顺利。

    现阶段的张辽,其统帅能力虽然还未至大成,但已经显露出了巨大潜力。

    率领着三千人,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愣是守的密不透风,有声有色。

    倘若当初曹昂给他一支骑兵的话。

    他怕是也能带着士兵出城去溜溜。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曹昂以金雕示讯,通知到了城中的张辽,二人里应外合,对黄巾贼残部,打了一场夹击包围战。

    理所当然的大获全胜。

    甚至相比于廪丘县一战时,多少还跑掉了万余人不同,此战除了已经死于攻城的人,其余几乎尽数投降。

    待到几方汇合后。

    也就有了如今这么一大摊子。

    …………

    正在曹昂思绪纷飞之际。

    夏侯渊从侧后方,策马来到他身边,接着朝他拱了拱手,以颇有些忧虑的语气说道。

    “将军,如此行军,是不是有些太慢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还得再走上个十余日,方才能抵达定陶。”

    夏侯渊现在对曹昂佩服的很。

    原先他是直接称呼曹昂表字的,现在于军中也改口称呼将军了。

    实在是廪丘县一战,曹昂打得太过漂亮,不论是战损还是收获,都足以令人为之瞠目结舌。

    最起码夏侯渊率兵赶到时。

    他是被当时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本以为自己率兵过来是救场,都做好了苦战一番,无论如何也要解廪丘县之危的准备。

    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

    竟然是叫他过来收拾残局!

    自己的好侄儿,早就三下五除二地,把浩浩荡荡的数万敌军全部解决了,请他这位叔父过来,只是帮忙看管一下俘虏,无需他动一刀一枪。

    此事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也算是让夏侯渊彻底服了。

    再加上曹昂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他顺理成章地称呼一句“将军”,自然也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

    耳畔听着夏侯渊的顾虑。

    曹昂坐直了身子,骑在马背上,从前到后大略望了一眼。

    这是一支一眼都望不尽的庞大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只是有近九成的人,都是由面黄肌瘦,虚弱不堪的流民组成,因此移动速度堪称龟速,就仿佛只是在一点一点挪动着前行。

    这样的龟速,也就不奇怪远在渤海郡的袁绍,都收到了曹昂大胜黄巾贼的战报,而他本人却没能抵达家中了。

    而之所以行军速度如此缓慢。

    除了队伍庞大,极度缺乏纪律性,曹军需要以极少的人手来管理大量的俘虏,这些种种原因之外。

    最重要的还是降兵太虚了。

    外加精神涣散。

    肉体和意志的状态都很差。

    本身就是由难民转化而来。

    再加上一路上曹昂实行的也是粮食配给制,只能说让这些人饿不死,要想吃饱,那是不存在的。

    故而一个个都有气无力。

    动作自然快不到哪儿去。

    当然。

    即便如此。

    曹昂也绝不会让他们吃饱。

    倒也不是说节省粮食,而是这种虚弱乏力的状态最好管理,要是一个个都吃饱了,那还能拴得住吗?

    因此回望了一圈后。

    曹昂只是对夏侯渊点了点头。

    “叔父所言甚是,只是眼下却有诸多不得已,慢一些都不打紧,只要确保我们能平安顺利的抵达目的地,那哪怕再慢上一些,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样的道理。

    夏侯渊又岂能不知呢?

    他实则担心的是另一点。

    ……

    “将军,我军现在的粮草有些不够了,尽管在临行前征调了不少粮食,但也经不住这大几万人的吃用啊。”

    “倘若继续耗费个十余日的话,那恐怕不等走到定陶县,我军的粮草就已经耗尽了,彼时怕是要出大乱子!”

    夏侯渊之言。

    令曹昂不由的轻皱眉头。

    这倒的确是个大麻烦。

    几万人的补给消耗确实恐怖,一般这样庞大的军队,在外出征战时,都会有专门的补给队伍。

    否则根本吃不住消耗。

    尽管曹昂已经削减了大部分降兵的日常所需,但再怎么减少,最起码维持他们活下去的口粮,是减不掉的。

    因此每日的粮草耗用。

    依旧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就以他们携带的这些,想来不足以支撑着返回定陶。

    不过想了想之后。

    曹昂还是冷静的吩咐道:“行军速度肯定是提不起来的,口粮也无法再削减了,沿途看看有没有什么村庄和城池,花上点钱,或者就地征调,待日后再行补给他们便是。”

    “除此之外,先前我曾派人给父亲送了战报,上面明言了有数万俘虏。”

    “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再向前走两三日,应该就能迎面撞上运粮而来的元让叔父了。”

    此言一出。

    夏侯渊这才稍稍放心。

    拱手抱拳后,纵马退回原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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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