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兮谨从沉睡中缓缓醒来,抚着自己的胳膊和腿脚,只觉得酸痛不已!

    待睁眼一看,看到头顶精美的帐子,再看帐外完善的布置,顿时慌了神,这是何处?

    兮谨赶紧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衫,并无穿脱的痕迹。

    可她明明和谢洛在马厩中过夜,怎么一觉醒来会在这里?

    “你醒了?”这时,谢洛从一旁的房间出来。

    此时的他身着一件单衣,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周身散发着贵公子的高贵气质。

    兮谨见他单衣下隐隐浮现的腹肌,不由得红着脸转过了身。

    “那件囚衣味道实在难闻,方才拿去洗了。”见兮谨羞涩神情,谢洛意识到身着单衣有些不妥,急忙敛了敛衣衫。

    “嗯。”兮谨起身穿好鞋,翻找起自己出门前准备好的包袱。

    从包袱中寻出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袍,递到他手上:“在庄子时闲来无事做的,你穿穿看合不合身?”

    “府里那么多事劳你操心,你还费这心思做什么!”谢洛虽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开心地接过,穿在了身上。

    “祖母高兴看我做这些。”兮谨淡淡地说道,替他捋平肩膀处的褶皱,见长袍大小刚刚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他没想到,谢家如此对她,她还愿意做这些事讨好祖母。

    “说这些做什么。”兮谨见外面天色尚暗,不由得疑惑,“对了,我们怎么会在这?”

    谢洛点点头,解释道:“这原是我名下的客栈,后来出了事,才转给了马掌柜。”

    “原来如此。”兮谨知道谢洛不是普通人,身为昔日京中第一富商的他,名下有客栈也不稀奇。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去洗漱一番,过来用膳,我给祖母去信报个平安。”谢洛说着,从容地坐在书桌前,提笔欲写信。

    “等下,有样东西给你。”兮谨止了谢洛的动作,从包袱中找出一方砚台来。

    谢洛看着熟悉的砚台,心中瞬间百感交集,抬眸望向站在自己面前娇柔的女子,眸中满是心疼:“这一路千里迢迢,你何必带着它?”

    “我猜你喜欢。”兮谨站在一旁替他磨墨,笑容浅浅,“去信了记得替我给祖母带句好。”

    “好。”谢洛应了一声,不由得觉得鼻尖酸涩。

    兮谨进了一旁的耳房洗漱了一番,再出来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刻意抹上去的东西,肌肤清透红润,煞是好看。

    “快来用膳。”谢洛强行移开了目光,邀了她用膳。

    兮谨也不客气,赶紧吃了起来,这一日赶了那么多路,不仅浑身酸痛,腹中也是饥肠辘辘。

    看着面前的一桌好菜,兮谨好奇地问:“这一路,你还有多少产业?”

    谢洛轻笑,笑容里带着宠溺的味道,替她添了一筷子菜,如实道:“今日只是运气好,刚巧遇到了马掌柜,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嗯。”兮谨应了一声,倒也没有多少失落,毕竟自己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我们这样上来,不会被发现吗?”

    “放心,马掌柜已经把所有差役灌醉了。”

    “如此便好。”兮谨点了点头,“你也赶紧吃,有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吃什么呢?”

    “嗯。”谢洛点了点头,吃了起来。

    自从入狱以后,这是自己吃得最轻松愉快的一餐饭了!

    用过晚膳,兮谨看了看时辰,子时刚过,那些人也不会醒,便打算再歇息一会儿,可看着只有一张床铺,便有些犹豫。

    谢洛看出她的为难:“你睡吧,我等会在一旁的榻上歇息。”

    “好。”兮谨也不与他客气,窝进被窝里,只是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谨儿,让你吃苦了。”谢洛躺在一旁的榻上,侧眸望着那个翻来覆去的倩影,心内愧疚油然而生。

    兮谨坐起身,认真看着谢洛:“谢洛,你若真当我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从今往后,就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见她神色认真,谢洛不由得笑了笑,轻声应了声好。

    心里却默默下了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他必当善待兮谨,才不负两人共患难的情谊。

    “对了,你的镣铐呢?谁替你解开的?”兮谨好奇。

    “做生意那些年,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顺便学了点。”

    兮谨抿唇:“没想到堂堂谢大公子,也会这些。”

    “慕二小姐不也是!”谢洛转过身,凝视着兮谨,嘴角噙着欣赏的笑意。

    “对了,新婚那夜,你用了什么?我怎会昏迷?”

    虽然提起新婚之夜,不免有些难为情,但身为医者,兮谨还是好奇不已。

    谢洛闻言,俊朗面容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故作一丝不正经:“我以为慕二小姐是被我迷倒的。”

    听出他的调侃之意,兮谨咬咬牙,扔了枕头过去:“不说便算了。”

    见兮谨生了气,谢洛立马讨好地回答了她:“不过是底下人无意间得到的,我也说不上来成分,届时寻了给你研究。”

    “当真!”兮谨瞬间双眸发亮。

    她还从未在迷药上失手过,一定要研究出那是怎样的配方。

    “君子一言。”看着她明亮的双眸,谢洛心情大好。

    次日一早,兮谨醒来时,已经在马厩中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的谢洛,昨晚因为睡不着,便与谢洛聊了许久。

    两人虽相识不久,却很有话聊,可此刻看着谢洛乌黑的眼圈,兮谨不免心生愧疚,谢洛一定没休息好吧?

    “集合了。”差役们酒足饭饱,打着哈欠,来柴房和马厩驱赶人群。

    当所有人被赶到一处,清点完人数后,便有两个差役拎了两篮子糙粮包子来:“每人一个,都不许抢。”

    经过了昨天一晚上的风餐露宿,这群昔日金贵的人见了糙粮包子,也忍不住咽起了口水,二话不说听话地上前领了包子啃起来。

    为了不惹人怀疑,谢洛也上前领了包子,和兮谨一道细嚼慢咽起来。

    包子冷硬,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一想到昨晚的大餐,兮谨朝着谢洛苦涩一笑。

    “我才不吃这些糟糠!”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女子尖锐的吵闹声。

    兮谨打眼望去,瞧着一个身形娇俏的年轻女子正发着脾气,瞧着有些面生,大约昨晚是住在柴房里的。

    只见她扔掉了手中的糙粮包子,颐指气使地指着那些差役:“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些东西狗都不吃,你们敢拿来给本小姐吃。”

    人群中正大口啃着包子的众人顿时尴尬地停了下来,狗都不吃,那他们成了什么?

    一时间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言语间多有鄙夷。

    “忒,什么东西。”有妇人吐了一口口水,暗自恨恨道,“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如今落魄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娘,你别说了。”一旁的少女拉了自己的娘亲,小心翼翼地阻拦着。

    “兰儿呀,如果不是你伯父犯事,我们至于落魄到这步田地吗,你瞧瞧你大姐那样,真是死性不改。”

    兰儿她娘摸了摸自己女儿娇小的脸庞,心疼道:“我可怜的兰儿,这般好的相貌,流落到崖州,以后可怎么办?”

    兰儿娘越说越伤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拍了拍大腿:“你大伯一家没良心的,自己住进了柴房,怎不说带我们一起进去暖和暖和,把我们扔在这受冻,良心都被狗吃了。”

    “娘,兰儿不怕冷,娘别哭了。”一旁被唤作兰儿的女子替母亲擦掉眼泪,安慰着。

    “是啊,大娘,您且瞧着,那住柴房的,不一定有我们住马厩的来得好呢。”兮谨瞧着兰儿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由得出声安慰。

    兰儿她娘瞧了兮谨一眼,无奈地点点头:“你这姑娘倒是心善,可我又怎会不知……”

    兰儿娘话音未落,柴房里就传来了一顿鞭子声,随后就是一阵喝骂:“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想吃好的,可以啊,拿银子出来换啊。”

    “银子,银子,你们这些狗奴才就知道勒索我们银子。”那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捂着手臂的鞭伤,落泪道,“你们昨晚便敲诈过我们银两了,如今怎还敢这般贪得无厌,待哪日我父亲官复原职,一定斩了你们。”

    “你这贱人。”差役们在京中受惯了这些达官贵人的气,如今便将这气都撒在了流犯们的身上。

    “没银子就少他娘的屁话。”

    那差役说着便要挥鞭子过去,却突然被一人拉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