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头。

顾隐双掌回环,一套正域四方掌堂皇正大,奔涌如江河。

他所修的根本功法,名曰“紫绶青章”,这一路功法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稳定。

只要你肯每日行功七十二个周天,连环七十二日不出一个岔子,再将这样七十二日往返七十二次。

花费近十五年的水磨工夫,便能成就第六品的修行境界。

前提是你不出岔子。

白鹿洞书院之内修行这一功法的人并不算多。

顾隐便是其中之一。

自入门之日起没有一日懈怠,换来了现而今第七品的修为。

不管是何等修行法门,到了第七品的境界,都已经立在凡俗的顶峰,足以在江湖上立一个字号了。

向前一步,便是仙佛。

只是现在,顾隐发觉自己所发出的掌力,根本没有击中苏彻与那妖魔。

显然,自己所击中目标都是对方幻化出来的影子。

这样的幻术,对方绝非等闲妖孽之辈,背后根脚必然牵连甚广。

顾隐双眉紧锁,苏彻此獠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勾结到这样有背景的妖魔,假以时日对天下间所造成的破坏会有多大?

紫绶青章功于体内缓缓流转一周,顾隐双目紧闭,以儒门“风角占侯”的易术相抗。

“小心了,此人虽然不到六品,但是应该修习过儒门五经中的易术……“

风角占侯,便是以风色流动之法辨吉凶,明因果。

“找到你了。”

顾隐右手食指直切自己左腕,以劲力劈出一个缺口,洋洋洒洒的赤血顺着伤口喷洒而出。

赤血之中,儒门浩然真意凝结,如点点惊雷,渗入隐于夜色之中的青丘魂体之上。

“啊………………”

青丘一身痛叫,露出行藏,惨白魂体不住颤抖。

“好,以至阳至刚之精血破去阴神显化。”苏彻身影于夜色之中显现:“顾先生的筹谋令人叹服。”

“不用着急喊好,等下就轮到你了。”顾隐嘴角轻扬:“不过刚入门的剑修,也敢与我相抗?”

“青姑娘。”苏彻低头说道:“请以幻术助我,我要近他五步之内。”

儒门第七品先天境界高手,真气雄浑,等闲无法近身,要接近他,唯有依靠青丘幻术相助。

“想什么呢?”青丘声音颤抖:“我这一缕阴神给他伤了,先天之灵不断外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刚刚不还“如果我认真的话,六品不在话下”,怎么就这样给一个七品三招两式破了?

“没事,你们可以再大声点。”

顾隐脸色惨白,显然刚刚逼出那一波鲜血让他也不好受。

“青姑娘,你听苏公子嘴上说着杀招要近我五步,没准他只要近我十五步便能发动。这男人的嘴永远是信不得的。你们放心,本人绝不会让你们近身至三十步内。”

苏彻如果是剑修第七品“练剑成丝”境界的对手,顾隐或许还没有如此自信,毕竟剑修的剑气杀伐第一。

只可惜苏彻不是。

顾隐只要运使正域四方掌,层层掌风罡气之下,苏彻便绝无可能近自己三十步内。

长空之上,乌云闭月。

衣衫破烂,披散头发的儒宗弟子稳健地向着隐身于阴影之中的苏彻渐渐逼近。

一声雷响,黄豆大小的雨滴自天而下,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两人的衣衫。

顾隐动若惊雷,多年苦修浩然气层层转化形成无穷掌罡,万千掌影横动,天空落下的雨珠都在劲力催动下转为横向。

强绝的隔空掌力,已经站在凡俗武学的巅峰。

循序向前,再非人间无道。

唯有出剑。

苏彻右手探入左袖,取出一柄长不逾两尺的青铜古剑,剑身之上七道菱形纹饰彼此相连,锋刃之上寒光似乎已经跨越了数百年的光阴。

眉心剑意涌动,寒刃之上剑气跃然而出。

蜃影元剑·藏弓射影。

剑式一动,蓄力已久的剑气劈江斩浪,迎着层层掌影直入中宫。

顾隐回掌转守,眉心处却依旧留下了一道轻微的血痕。

“你居然降服了匣中古剑?”

顾隐惊呼一声。

即便是刚入门的九品剑修手中有了神兵灵剑也就不能小觑。这就好像灭绝师太有无倚天剑在手的区别。

顾隐想不到那匣中古剑居然认主,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不可能的,那匣中古剑的前代主人江琴江大侠威震南天,行事一身刚正不阿,他的剑器怎么会认你为主?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或许当年那位江大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刚正不阿,也或许我也不是那么不堪。”

江琴,自然就是苏彻所有剑匣的前代主人名字,一生斩妖除魔,纵横天下,被世人尊为“江南大侠”。

苏彻横剑于胸。

刚刚那一剑递出,好似在自己胸中块垒浇上一壶陈年老酒,数月来的郁气为之一舒。

手掌之上,那柄青铜短剑分明在不断地悦动,似乎也为自己终于能够出匣而再试锋寒而激动。

鼎天钧剑全力运转,手中青

铜短剑又是一声剑吟。

苏彻人如鬼魅,持剑向前,迎着层层掌影直逼顾隐。

“来得好!”

顾隐面若金纸,层层掌影渐聚拢于他双手之上,周身似有经典吟诵之声响起。

他已将正域四方掌凝练至极,面对苏彻递出的这一剑,即便是他也不敢小觑。

掌动。

剑吟。

一道苍莽剑气透体而入,苏彻一剑稳稳地正中顾隐左肩。

而顾隐双掌也已经击中了苏彻胸腹。

噗。

一道血线自苏三公子口中吐出,喷了顾隐一脸。

“你一定在想,明明是虚招,我为何不避你刚刚那一剑。我有为何让你近我身前三步。”

顾隐看着自己鲜血止不住流出来的伤口,嘿嘿一笑,咬着牙将剑锋从伤口处一寸寸拔出。

“我白鹿洞弟子,随时都有为天下苍生而牺牲的觉悟。”顾隐把玩着手里的青铜短剑:“若是能以我一命换你一命,实在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他笑得颇为慷慨,雨珠从他脸上滚落,不知道顺着雨珠滚落的泪水里有多少是遗憾,有多少是满足。

剑气顺着经脉不断攻伐着他多年苦修磨练而成的功体,今夜一役后,多年苦修的紫绶青章功恐怕就要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