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穿好夜行衣,蒙好面巾,左右各带一把长刀,腰后藏着一把短刀,身后背着剑匣,袖内藏着那黄天道的封灵绳。

看上去倒像是兵器铺子搬家。

山阴县的城隍庙,位于县城的东头。

土有土地,山有山神,城中自然也有神明,便是城隍。

名川大山的河神、山神,名义上都是由朝廷册封,城隍也不例外。

这是朝廷威严所在,所谓“极天际地,罔不臣妾”的现实体现。

当然,只是理论如此。

相当一部分册封的神祇都是“水鬼升城隍”,是“要升官,杀人放火等诏安”的结果。

山阴县的城隍也是如此。

苏彻翻过县志,山阴本地的城隍本来是数百年前战死的一位猛将,死后化为厉鬼,而后被封为城隍。

虽然县志上遮遮掩掩,但是也能隐隐约约看见这位作祟一方的明确记载。

在缇骑编纂的《玄中记》上写的更明白“鬼厉则成神,妖灵则为圣。”

这位猛将厉鬼升成的城隍受了山阴县几百年的香火,也算是兢兢业业,《山阴县志》上经常能看见这位的降真神迹。

也就是除掉了什么妖怪,灭了什么恶鬼。

直到这位几十年前惹上了玄山里面的黑山老怪,最终殒身其手,《县志》之中对于这一段的发生过程语焉不详。

之所以如此想来是因为著作者心存忌惮,城隍是已经没了,黑山老怪依旧横行一方。

唯恐会被黑山老怪视为城隍残党清算报复吧。

这位城隍被黑山老怪灭掉之后,山阴县就没有城隍了。

城隍庙也就渐渐荒废了下来。

各地的城隍庙一般都是当地最兴旺的地方,算是商业中心地带。有神祇护佑,四时的香客和庙会络绎不断,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客流。

山阴县的城隍庙附近显然没有这种待遇。

伴随着城隍的去位,城隍庙内的那些泥胎木偶自然无法满足山阴百姓们祈福消灾的需求,客流一去,只剩下周围空落落的院墙。

矮楼的断瓦间生出几许顽强的野草,在碎瓦破砖的缝隙间吞吐着月华。星光照着紧锁的屋门,木板上的纹络因为风吹日晒爆出一根根木刺。

苏彻行走在破旧的街巷上,这里依稀还能看见曾经的繁华,却也是长梦易醒,入眼尽是惨淡而寥落的现实。

不远处,已经是城隍庙的正门。

黑沉沉的大门紧锁,只有最上面“城隍庙”三个字的牌匾表明此地的身份。

苏彻停住了脚步。

前面有人。

四个大汉黑衣蒙面,各带兵刃,双目如鹰隼一般站在城隍庙门口。

苏彻感觉不太对劲。

这是哪一路人马?

棺材铺宋祁的手下,暗中潜入山阴县的缇骑,还是闻讯而来准备碰碰运气的江湖人?

苏彻心里才不太准。

“朋友,前面正在办事,闯荡江湖,各走各路。”

苏三公子没有说什么,那边已经有眼尖的看出了端倪,直接开口说话。

“老子是柳一刀,你们可是宋老板的部下?”

领头说话的那位同行没有说话,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摸不太准。

这小狐狸怎么回事?挑的地方这么热闹,大家都在这城隍庙办事吗?

“却原来是柳大哥,兄弟们在此办事,一刀大哥且暂等片刻。”

还真是碰上了,苏彻眉头一皱,手摸住腰间刀柄。

这几位跟自己差不多,看着都不像是善类。

“你妈的柳一刀,柳十刀也给老子留下吧。”

四人之中当先便有人出手,他从腰后摘下一对卜字拐,直接冲着苏彻招呼了过来。

一对短拐卷风而来,另外三人也跟着抄起兵刃飞身而起。

这伙人显然都有功夫在身。

一把丧门剑、一双短拐、鸳鸯钺外加一柄铜锤。

四人操着兵刃转瞬便杀到。

苏彻双手握住刀柄,运力一抖。

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请”。

早已降服的剑匣微微一动。

一抹光华闪过,那冲在前面手持双拐的黑衣人双臂自肘而断,鲜血如泉一般喷了出来。

“刀芒!”

“好厉害的刀势!”

“七品高手,快退。”

剩下三人生生转住冲势,向后猛退。

“日你妈,惹你柳爷?”

苏彻横刀上前,刀锋一抖,在那双拐汉子咽喉处开出一道疤来。

“老九!”

其中一人失声吼道。

“叫个屁!”

苏彻向着那边虚批一刀,心中又是默念一个请字。

剑匣微动,又是一道光华闪过。

那手持铜锤的蒙面人立时半边脸给切了下来,血液混着脑浆星星点点的洒进了夜色里。

月光之下,苏三公子提刀而立,倒是一副凶徒本色。

这四人看着吓人,仔细看看也不过是武道第九品的境界,遇上有着氪金装备的自己,全是白给。

“请。”

苏彻看着一开始搭话的那人,心中再次默念,手

上做出扬刀的动作。

光华再动,那人却是手持鸳鸯钺长舒一口气。

他确是保住了首级。

一个男人身披黑衣,头戴玄木面具,挡在了他身前。

剑华闪过,那人身上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竟然以肉身硬扛下了苏彻这一剑。

以祭剑之法出剑,好处是剑光出鞘悄无声息,独目那样的妖怪都要一时不查吃上一记狠的。

可杀伤力上面绝对距离亲自持剑差不少火候,对上顾隐那样心有防范的七品高手,效果几乎就没有。

“这位朋友,我们兄弟在此办事,之前有什么冲撞之处,万万请你包含。”

以肉身接下苏彻一击的那人这般说着,他声音沙哑,说话好似金铁摩擦一样。

“朋友拿了我两条兄弟的命,这笔债怎么也都算平了。还是那句话,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如何?”

“你两个兄弟的命还真不值钱,好歹叫柳大爷赔个棺材钱啊。”

苏彻看着眼前那人:“这么好说话,生怕我不知道你斗不过我?”

“那我就会会柳兄。”

那人伸手向身后一挥:“你们先到里面去,你们插不上手。”

鸳鸯钺和丧门剑对视一眼,一起一个纵身,翻进了院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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