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伍!”

    “爸!”

    “啊!”

    一阵惊恐万状的声音落下,蒋黎离开的步伐顿住。

    什么重物坠地的闷响。

    楼下一片惊叫声。

    蒋黎耳边嗡的一声,这一刻她的心跳停止了一瞬。

    缓缓地,她一点一点回过头,睁大眼睛,看着原本站在栏杆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前面只剩下如同天塌了一般的蔡红母子三人,他们瘫坐到了地上,嘴里不断发出哭嚎声。

    蒋豪不敢置信地睁着眼睛,大叫着:“爸!爸!爸!”

    谁都没想到这一幕会发生的这么突然。

    蒋黎站在原地,看着前面一群人各种神态,崩溃,痛苦,着急,惋惜,自责……

    太多太多的情绪信息汇集到一切,让蒋黎得出了一个结论。

    蒋费伍真的……跳下去了!

    他真的跳下去了?

    真的跳下去了!

    蒋黎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就这样睁着眼睛,敛起呼吸。

    她不敢呼吸,她深怕自己一呼吸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烈日当空,蒋黎此刻却觉得浑身发冷。

    蔡红哭嚎着冲了过来,拽住蒋黎的衣领,不断地捶打她,“蒋黎,你这个丧门星,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为什么?你爸要死了,你高兴了吗?你高兴了没?我问你,你高兴了没?”

    “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爸爸。”蒋小小在旁边捡起了一根棍子就朝蒋黎冲了过来。

    蒋豪也对蒋黎怒目而视,眼神恨不得杀了蒋黎一般。

    蔡红哭得整张脸皱在一起,不断地拽拉捶打蒋黎,还好旁边有警察,将三个人拦了下来。

    蒋黎现在才彻底反应过来,蒋费伍真的掉下去了。

    这里是二十几楼,他从这么高掉下去,生的概率几乎为零。

    蒋黎扭头,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她转身就走,走到外面,走到电梯,她越走越快,等电梯下沉的几十秒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电梯到达一楼,蒋黎走出电梯,越走越急,最后快步跑了起来,走到外面的一刻,她看到了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

    蒋费伍是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没有任何东西缓冲,地上都是血,他的脑浆都摔了出来,血淋淋一片。

    蒋黎整个人哆嗦着,动作迟缓地走过去,明明距离不过几米,她却如同被人硬生生拉扯,限制了行动般,愣是走了好久。

    赶到的医生立刻冲了过来,检查过后,医生对旁边的警方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生命迹象,人已经走了。”

    紧接着那个躺在血泊中的人被盖上了白布……

    蒋黎强迫自己不要走过去,不要看,可手脚不听大脑指挥。

    一步步靠近,浓重的血腥味袭来,蒋黎发软的双腿扑通地软倒下去,直挺挺地跪在蒋费伍面前,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颤抖着伸出手,拽住那块白布,一点一点缓缓往下拽。

    当清晰地看到蒋费伍那张摔得面目全非的脸时,蒋黎身体里全部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一般。

    蒋费伍死了……

    他真的死了。

    他的脑浆迸裂,源源不断的血还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鲜红一片,染红了他自己的衣服,也染红了那块白布。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这么怕死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往下跳,为什么会这样……”蒋黎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她哑着嗓音,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蒋费伍的肩膀,“蒋费伍,蒋费伍……你干什么?又给我装是不是?你以为你躺在这里,流这么多血就可以威胁我替你还债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替你还债。

    所以……你别给我装死,别装了,起来啊,我不会替你还债,起来骂我没良心,起来骂我是畜生啊,你不是最爱骂我,逼我,折磨我吗,起来啊。”

    蒋黎对着蒋费伍的尸体自言自语。

    旁边的医生知道家属一下子无法接受,好心道:“你父亲真的已经走了,节哀。”

    “医生……医生……”蒋黎无措地直起身子,拽住医生的手,哆嗦着道,“你再看看他,你再看看他,像他这种祸害遗千年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他还要活着,活着折磨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一定是你看错了,你再看看他,再看看他……”

    医生眉头紧锁,“他真的已经没有任意生命迹象了,很抱歉,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蒋黎睁大眼睛,一双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却没有掉下眼泪来,一滴都没有。

    蔡红和蒋小小、蒋豪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他们痛哭流涕,冲过来跪倒在蒋费伍面前,哭嚎道:“费伍,费伍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就走了啊,你让我们怎么办,你让我和小小阿豪怎么活啊。”

    “爸……爸……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别吓我们,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三个人对着蒋费伍的尸体哭成一团,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目光皆忍不住湿润了,边摇头,边叹着可怜。

    突然,蔡红站了起来,狠狠地推了一把旁边一滴眼泪都没掉的蒋黎,“贱人,丧门星,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就是你害死了你爸,是你!如果不是你狠心,他怎么会跳楼,怎么会死,你就是杀人犯,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畜生,打死你。”

    蒋黎伸手推开不断锤打踢踹她的蔡红。

    就这样一下,蔡红更是大声的嚎叫出声,“大家快看啊,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刚逼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现在在这里殴打继母了,大家快来评评理啊,我丈夫被这个贱人逼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得怎么活啊。”

    围观的人甚多,他们在下面虽然不能直接看到楼顶的真实情景,但上面有记者,有实时报道和直播,所以大家都清楚楼上发生的一切。

    当时就是蒋黎没有劝告自己的父亲不要轻生,还语气强硬,一步步走过去,一步步刺激自己的父亲,甚至还翻出栏杆外,提议说要不要一起跳。

    结果她自己没跳下来,她的父亲却气不过直接跳了下去。

    再看她此刻自己的父亲死了都一滴眼泪都没有,真是不是一般的心狠。

    这样的人骂一句没良心的畜生一点都不为过。

    “就是她逼死了自己的父亲,太可恶了,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儿。”

    “她还是不是人,自己的父亲要轻生要跳楼,她不劝阻不帮忙把他劝下来,还添乱刺激,直接导致她父亲气到直接跳楼,这种人太可怕了。”

    “就是!父母养出这样的女儿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哎,可怜了这一大家子的其他三个人,这样一幕恐怕得成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吧。”

    众人叹息,谩骂,蒋黎已经站起了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对这些话充耳不闻。

    她不掉眼泪,也看不出伤心,更成了别人攻击她的理由。

    “看到了吧,简直可以说是铁石心肠,亲爸死了,她到现在脸色还这么冷漠,一滴眼泪都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刚刚她也站着栏杆外了,为什么摔下来的人不是她,这么没良心,逼死自己亲生父亲的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我要是她爸,这种女儿早就一巴掌扇死了,怎么会留着她祸害自己全家。”

    蔡红听到周围这些攻击蒋黎的声音,哭得更加起劲了,“大家快帮我评评理啊,我们一家子还欠了一大笔债,她这个没良心的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帮着家里分担就算了,还逼死了家里的顶梁柱,这要我们母子三人从今往后怎么活啊。

    费伍啊,我还不如跟着你去算了,也好过待在这里还要被你这个女儿欺负,还要带着两个儿女还债。”

    蔡红的声音很大,即使周围声音嘈杂,大家也能将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蔡红仿佛要哭晕过去,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就往后倒,还好蒋豪扶住了她,痛苦地哭喊着,“妈,你别吓我,爸已经没了,你若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妹妹还怎么活啊?”

    “蒋黎,都怪你,是你害得我们家家破人亡。”蒋小小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狠狠推了蒋黎一把。

    蒋黎陷在失神当中,一时不查,差点摔倒之际,背后一只有力的大手快速地伸过来,稳稳地扶住蒋黎的腰,才让蒋黎免于摔倒。

    宴迟拧眉盯着蒋黎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不满道:“你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你?”

    蒋黎像是刚抽回神来,目光一点点转向宴迟,却一语不发。

    宴迟眉心皱得更紧。

    他看到网上的新闻就赶了过来,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周围皆是对蒋黎的谩骂,格外刺耳,宴迟抱紧蒋黎没有松开,“先走。”

    宴迟要带蒋黎离开,蒋小小冲上来张开双臂拦住了两人,她大喊道:“不许走,蒋黎害死了我爸,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门都没有。”

    “你算是什么东西?滚开!”宴迟一点耐心都没有,他只感觉怀里的女人在不断地发抖,他只想把她赶快带离这个众矢之的。

    蒋小小被宴迟满是阴沉的声音一呵斥,顿时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但她知道让蒋黎走了,她万一跑了,蒋费伍又死了,催债的人一定还会来,那遭殃的人就是他们了。

    所以蒋黎不能走。

    缓过来的蔡红和蒋豪也立刻上前来帮忙,蔡红已经沙哑的声音继续道:“没错,蒋黎不许走,她害死了她爸,她爸现在还躺在地上尸骨未寒,她想去哪啊?”

    蔡红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副泼妇耍赖的样子上去就拽住蒋黎的手臂,“不许走。”

    “蒋费伍是他自己要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宴迟心中更恼,一只手半扶半抱住蒋黎,腾出一只手,一把拽住蔡红扣着蒋黎的手,拽下来,把她一把甩开。

    蔡红后退了几步,依旧不依不饶地冲上来,“大家快看啊,这个没良心的畜生逼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想要跑了,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摊上了你这么一个丧门星,刚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又要逼死我们啊……”

    蔡红不是一般的胡搅蛮缠,加上蒋小小和蒋豪在一旁帮忙,宴迟带着蒋黎寸步难行。

    宴迟盯着这几个人无耻的嘴脸,眼底隐隐的露出杀意。

    好在此时,沈宁苒带着人急匆匆过来,她知道今天这个场面无论结果如何,蒋黎一定会被蒋家这群人纠缠一番,所以她特意回去叫上宫屿带上人一起来。

    当沈宁苒看到蒋费伍的尸体的那一刻,沈宁苒也意外地瞠大了眼睛。

    蒋费伍居然真的跳楼了。

    沈宁苒看向面色发白的蒋黎,担忧地喊了她一声,“蒋黎。”

    蒋黎像是没听见,一双空洞的眼睛失了神。

    “你先带她走,蒋家这群人难对付,继续待下去事情会更多。”沈宁苒对宴迟道。

    宴迟看沈宁苒身边有带着人,能应付这一家,才点头,“好。”

    蔡红仍然不依不饶,沈宁苒垮了一步,拦在她面前。

    蔡红怒目圆瞪,“你们干什么?你们都帮着蒋黎那个畜生东西是不是,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不是好人不需要你评判。人死不能复生,蒋夫人节哀,现在蒋先生刚走,尸体还被摆在那,不如先把蒋先生的身后事办了,再来解决今天的事情,反正今天这件事有记者全程录像,什么事,谁有错,谁没错,之后都可以凭借录像坐下来好好谈。”

    “不行,你们所有人都帮着蒋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权有势,我斗不过你,之后再谈就是脱离了大家的视线,万一私下里你胁迫我们怎么办?”

    “胁迫你们什么?我说了今天的事情全程有录像,并且大家也都看到了,我能胁迫你什么?我只是觉得蒋先生的尸体就那样放在那,而你们还在这里大吵大闹,看着未免凄凉,所以劝告一句,你若是不愿意,非要继续,我也管不着,请继续。”

    反正宴迟已经将蒋黎带走了,沈宁苒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再继续跟他们一家在这里做无用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