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苒道:“宴迟叔叔还有事情,所以没有和我们回来。”

    煜宸,“好吧,宴迟叔叔没事就好。”

    赫赫跑上前拉了拉蒋黎的手,“干妈,现在知道宴迟叔叔没事了,干妈可以放心了。”

    煜宸赫赫之前都看到过蒋黎因为宴迟失踪,茶饭不思,天天站在断崖边的样子,都知道宴迟对于蒋黎来说有多重要,如今宴迟没事,大家都替蒋黎开心。

    蒋黎轻轻地扯出一点笑意,“嗯,他没事我就安心了。”

    “可是为什么干妈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煜宸发觉了蒋黎的情绪,“干妈,宴迟叔叔没事了,你难道还不开心吗?”

    蒋黎应该开心才对的。

    “干妈开心,很开心,今天是干妈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煜宸和赫赫互看了一眼,都看出来了蒋黎并不开心。

    他们虽然是小孩子,但又不是傻子,一个人开不开心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且刚找到宴迟叔叔,他能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这都不回来和大家见面。

    两个小家伙看出了不对劲,心里有疑虑,可见蒋黎不开心,也就没有多问。

    沈宁苒开口,“好了,快吃午饭了,你们两个也不要看电脑了,陪陪你们干妈,妈咪上楼去看看你们爹地。”

    “好。”

    沈宁苒上楼,薄瑾御在书房,沈宁苒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走进去,薄瑾御还在开会,抬眸看向她。

    沈宁苒见他还在开会就没有说话,示意他不用理她,先开会。

    薄瑾御视线挪回电脑屏幕上,说了句先到这里,就挂断了视频会议,薄瑾御抬手朝沈宁苒招了招手。

    沈宁苒走过去,“你还在开会可以先开完,我就是上来看看你。”

    “已经差不多了。”薄瑾御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抱着沈宁苒,“怎么样了,见到人了吗?”

    沈宁苒叹了口气,“见是见到了。”

    “看起来不太顺利。”

    “嗯。”

    沈宁苒道:“不太顺利,不过看到他人没事就是最好的。”

    “说说怎么回事。”薄瑾御看着沈宁苒道。

    “宴迟失忆了,和宫砚清在一起了。”

    薄瑾御有几分意外,失忆他昨晚倒是听沈宁苒说起了,可跟宫砚清在一起了,确实让人意外。

    “你也很意外吧。”沈宁苒垂下眸子,“蒋黎好不容易等到了跟他相见的这一天,没想到会是这样。”

    “想好怎么办了吗?”

    沈宁苒摇头,“我跟他说了蒋黎怀的是他的骨肉,不过他好像不太相信。”

    “他糊涂。”

    “也不是糊涂,我们突然出现,在他看来我们就是陌生人,我们说的话他很难相信也正常,只是黎黎伤心了。”

    薄瑾御听沈宁苒的话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宽慰道:“不过就是失忆了,没关系。”

    “没关系?”

    “把他绑回去,把他忘记的告诉他,做亲子鉴定,让他知道孩子是他的,我不信他不要自己的孩子。”

    沈宁苒摇头,“行不通的,若是那样宫砚清怕是会发疯。”

    沈宁苒今天看到了宫砚清似乎很爱宴迟,若真像薄瑾御说得这么直接,宫砚清恐怕得带人追到帝都去大闹一场了。

    而且宴迟现在被宫砚清保护着,哪里是说绑就绑的。

    “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你自己还怀着孕,少忧心这些事情。”薄瑾御怕沈宁苒累着,也不想沈宁苒卷入别人事情的是非里。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好了,快吃午饭了,我们下楼吧。“沈宁苒从薄瑾御的腿上下来,下一刻门就突然被推开,墨苍快步走了进来。

    沈宁苒诧异地看向墨苍,平时墨苍是最懂礼的,绝不会不敲门就进来。

    见墨苍神色慌张,沈宁苒连忙问,“墨长老这是怎么了?”

    “小姐,大爷......他,他在几分钟前......走了!”

    沈宁苒大惊,瞳孔放大,“什么?”

    墨苍低下头,“大爷这几天在医院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医生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了,抢救室也抢救了好几次。”

    墨苍沉重的叹息,“还是没有撑过去啊。”

    沈宁苒抬手撑住旁边的桌子,差点没站稳。

    宫远易死了!

    沈宁苒眼眶一阵酸涩,狠狠地闭了闭眸子。

    终究还是如她所料,宫远易伤得太重了,没有撑过去。

    心下一阵难受,宫远易虽然常常跟她作对,给她使绊子,但宫远易确实没有做过真正伤害到她的事情,沈宁苒也确实把他当成舅舅,再怎么闹,再怎么斗,沈宁苒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死。

    眼泪从眼角滑落,宫远易虽然不是为了她挡枪,可确实是替她挡枪而死,沈宁苒心里愧疚难忍。

    薄瑾御抬手扶住她的胳膊,面色凝重。

    “小姐,二爷那边已经赶过去了,我们现在也要赶紧过去的。”

    沈宁苒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知道了。”

    墨苍微微颔首,“我先去备车。”

    薄瑾御抬手抹了抹沈宁苒眼角的眼泪。

    沈宁苒靠进薄瑾御怀里,忍不住抽噎,“还是到了这一天。”

    “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可这一枪终究是为了我挡下的,他跟我不和也从未想要我的命。”沈宁苒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滑落。

    薄瑾御将人抱进怀里,“是宫晚音自己造的孽,你对她已经很宽容了,不要自责。”

    沈宁苒这些天都没有对宫晚音出手,已经是看在宫远易挡枪的份上了,不然这件事早就交给警察处理,宫晚音现在也不可能待在医院了

    沈宁苒抽噎了一声,抬起手将眼泪抹掉,“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先去医院吧。”

    沈宁苒和薄瑾御去换了套纯黑色的衣服下楼,午饭已经来不及吃了,墨苍准备好了车。

    蒋黎快速地走上前,“我已经听说了,你们要去医院吗?”

    “嗯。”沈宁苒看向两个站在后面面露懵懂茫然的小家伙,“黎黎,你帮我在家里照顾一下他们两个。”

    “好,放心交给我,你们快去吧。”

    沈宁苒点了下头,和薄瑾御快速离开。

    此刻医院的病房里,宫晚音的眼睛暗淡无光的看着前面,她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那,没有哭闹,脸上也没有任何伤心的表情。

    “宫小姐,节哀啊。”站在一旁的医生无奈地道。

    宫晚音没说话,只是一直站在那看着前面,整个人像是完全傻掉了一般。

    而前面病床上的人已经盖上了白布,旁边一直监测着他生命体征的仪器也早就没有了反应。

    安静的病房里除了后面范秋捂着嘴不断哭泣,抽噎的声音,再无任何声音。

    宫晚音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沙哑着问,“妈,你哭什么呢?”

    “晚音......”

    宫晚音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医生护士,她问,“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我爸的伤是不是好了,他很快就能出院了,对不对?”

    “宫小姐......”医生想说话,可抬头就对上了宫晚音那双空洞仿佛没有灵魂的眼睛,医生动了下嘴唇,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医生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宫晚音的眼神太过于悲伤,悲伤到让旁边的人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范秋深吸了好几口气,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走到宫晚音的身边,抱住宫晚音,抽泣着道:“晚音......你爸爸他,他已经走了......”

    宫晚音睁着大大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妈,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爸走了,他明明还好好的躺在这里啊,你不要乱说,他只是伤没好,所以要待在医院治疗,等他伤好了就能跟我们回家了。”

    范秋哭到窒息,她捂紧嘴,可声音依旧通过指缝漏出来。

    “晚音......你爸爸他真的已经走了......”

    “胡说,不要胡说。”宫晚音推开范秋的手,走上前了几步。

    什么走了,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而已。

    她知道,她爸只是生气了,他只是生她的气了,因为她不听他的话,所以他生气了,所以不想理她了。

    她相信只要他把气消了就会醒来。

    “我爸伤还没好,你们一个两个都干站着干什么?你们快去给他治疗啊,等把他的伤治好了,我们还要回家呢。”

    医生不忍心的道:“宫小姐,宫先生抢救无效,真的已经走了......”

    “闭嘴!”宫晚音大喊了一声,“骗我,骗我是吧,你们都帮着我爸来骗我是吧,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他想要给我一个教训,所以让你们陪他演这出戏对不对,你们跟他一起骗我,对不对?”

    医生很想告诉她没有人在骗她,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宫远易真的已经走了......

    可他们看到宫晚音那表情就知道,她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不愿意去相信,她在自欺欺人,她在想办法证明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医生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虽然他们在医院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心中依旧觉得压抑至极。

    宫远弘站在后面许久,才把悲伤的情绪压下去一些,他走上前,想要安慰宫晚音,可看着宫晚音,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宫远易真的已经走了的事实。

    这对于宫晚音来说真的太残忍,太残忍了。

    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宫远弘才拍了拍宫晚音的肩膀道:“晚音,节哀啊。”

    宫晚音摇头,“不要给我说这种话,什么节哀不节哀的,我爸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两个都说这种话,我爸平时最讨厌听到这种话了,再让他听到,他等会儿就更生气了,更不愿意起来了。”

    宫晚音推开宫远弘的手,鼓起勇气走上前,对着那块白布弯下腰,双手晃了晃白布下的身体,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

    “爸,爸,你醒醒好不好?你别装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一意孤行,我保证我下次会听话的,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的,你不要再装了好不好,你这样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起来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能装死啊,你这样我真的会害怕的,我求你了,别装了,你起来,你起来打我骂我,教育我啊,我保证会听话的,你起来啊,你起来啊......”

    白布下面的人没有一丝反应。

    宫晚音痛苦地颤抖着,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她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不断看着他,却始终没有勇气掀开那块白布。

    “爸,爸......你之前说过你要看着我出嫁的,你还说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你现在这样躺在这里,你怎么看着我出嫁,怎么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我和妈都还等着你回家呢......”

    宫晚音终于抑制不住情绪,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哽咽,最后直接泣不成声的哭了出来。

    “扑通”一声。

    她握住宫远易早已经冰冷的手,直接跪了下去,“爸......爸......起来啊。”

    身后的范秋上前来抱住她,母女两人抱在一起。

    病房里透着绝望与窒息。

    宫晚音死死的握住宫远易的手不撒开,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窒息感压着所有人都喘不气来,旁边不少护士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宫晚音拉着宫远易的手时,不小心扯到了盖住宫远易的白布。

    白布被拽了下来,露出了宫远易那张早已经惨白的脸。

    那一瞬间,宫晚音还僵持着的身体直接瘫软了下去,那张脸那个人,真的已经毫无生息了。

    宫晚音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她不断地摇着头,“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妈,我们把爸叫起来,我们叫他回家,他答应过我的,他要看着我出嫁的,如今我都还没有出嫁,他都还没有看到,他怎么会离开我呢,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晚音!晚音!”范秋死死地抱住情绪激动,站起来就要去把宫远易拉起来的宫晚音,她死死地抱住她,大喊道:“晚音,你爸他真的已经走了,他已经走了,他死了,他回不起来了,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范秋的嗓音早就哭哑了,此刻喊出来的声音,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晚音,你爸他真的离开我们了,他真的回不来了!你清醒一点啊,你爸已经走了,妈不能再没有你了,不然你让妈怎么活,你让妈怎么活啊。”

    “不会的,不会的......他......”宫晚音语无伦次的哽咽,她不想相信,可看着那张早已经惨白的脸,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说出那句他没死。

    她其实心里都知道的,宫远易已经死了。

    只是她没有办法接受,所以她在自欺欺人,她自己不想不相信,也不允许别人说,可眼前的一切都在向她诉说着,不相信也得信。

    范秋已经哭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宫晚音就那样瘫软在地上,眼泪就像决堤一般,她抬手擦掉,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宫远弘抬手擦了下眼角的眼泪,走上前将白布盖回去。

    医生要将宫远易的尸体推走。

    被范秋抱住的宫晚音情绪激动地冲上前,死死地摁住那张移动床,一把抱住宫远易的身体,“不准动,不准动,你们谁都不准动我爸,滚开!你们所有人都滚开。”

    医生看着发疯般的宫晚音,为难地看向了在场家属中唯一冷静一点的宫远弘。

    宫远弘抹着眼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别说是宫晚音没办法接受了,连他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

    哥,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丢下所有人就这样走了啊。

    宫远弘痛苦地抬起头,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想要将宫晚音拽起来。

    “晚音,你冷静一点,你爸走了,你这样拦着也没有用,听话,先......”

    “放开我,不要碰我爸,你们都不许碰我爸,我要等着他醒过来,我要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你们谁都不许碰,不许碰......”

    宫远弘没有办法,只能停下想要拉开她的动作,看向医生拜托医生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医生摇头叹息着,面对生死这种问题,所有人都是无奈的。

    宫晚音咬紧下唇,硬生生的把下唇咬出血来,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她已经在医院守了很多很多天没有离开了,她以为只要她守在这里,只要她时时刻刻盯在这里,她爸就不会离开她。

    此刻她的身体已经虚脱了,加上过于的悲伤,一口气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她胸口憋闷,眼前一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倒下去。

    “晚音!晚音!”范秋见状,惊恐地大叫了起来,“晚音,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医生连忙上前掐住宫晚音的人中,宫晚音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疼得她无法呼吸,她喃喃:

    “该死的人是我!妈,该死的人是我对不对?”

    “不,不是的晚音。”

    宫晚音像是听不到旁人的话,一个劲的说:“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我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明明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要带着我爸,来要我的命啊,来要我的命啊,把我爸还给我,还给我,他没有错,他一点错都没有,错的人是我啊,我犯了错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后果,为什么。”

    宫晚音抽泣大喊着,她的心真的好痛,她真的好后悔。

    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此刻这般后悔过。

    如果能重来,她一定不会再雇人去杀沈宁苒,她一定会好好地听宫远易的话。

    可是怎么办,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人最可怕的就是当你在后悔的时候,你发现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过去了,那种后悔,绝望,痛苦感足以让人恨不得用死去解脱。

    宫晚音捂住自己的心口,死死地咬着已经被她咬出血来的下唇。

    她好恨,她好恨。

    她好恨她自己,好恨沈宁苒,更恨那个怂恿她去杀沈宁苒的人。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个怂恿她的人。

    ......

    沈宁苒和薄瑾御来到医院,正要上楼时遇到了宫砚书和宫砚清兄妹两个人。

    两人也统一的穿了黑色的衣服,四个人是一起进入电梯的。

    宫砚清因为蒋黎和宴迟的事情,对沈宁苒并没有好脸色,就这样沉默地站在电梯里,还是宫砚书先开口说话的,“表姐可要小心了。”

    “什么意思?”沈宁苒的声音有点沉有点哑。

    “大伯死了,晚音失去了父亲,晚音肯定会更恨你,她现在也许情绪失控,你现在过去,小心她伤了你,还有往后,就更要小心了。”

    “我觉得她现在恨的人不只有我一个。”沈宁苒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感情。

    这对兄妹的城府很深,但她能听出他们话语里怂恿的意思,她相信宫晚音仔细想想,后知后觉也能想到自己被怂恿利用了。

    所以宫晚音绝不会只恨她一个人。

    “我要是表姐你,我现在就赶紧回到帝都躲起来,要是堂姐发起疯来,又雇几个杀手来杀你怎么办。”宫砚清靠在一旁,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别瞎说。”宫砚书呵斥了宫砚清一句。

    宫砚清呵呵了一声,“怎么?我说错了吗?表姐也该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了,你留在这边现在可不安全。”

    沈宁苒知道她这话里还带着另外的意思,她这是让她赶紧回帝都,别管蒋黎和宴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