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ˇ 远方来客

北方的山是卧着的 , 不如南方的岭那么陡峭 , 但连绵无际 , 一走进去 , 若不回头就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

冬天的雪山弥漫寒气 , 如今一开春 , 便有了春天草木的气息 ,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洗肺 , 多吸几口甚至会有醉痒般的陶陶然之感 。

在未来的 60 年里 , 这片连绵不绝的山岭将为国家奉献 2 亿多立方米的木材 。 全国上下 , 无论是香江港口的大船 , 还是首都建房的大梁 , 孩子们伏案的桌台 , 还是考人太阳时坐的摇椅 , 都可能来自这里 。

林雪君和穆俊卿 、 王建国作别了老汉王铁山 , 扶着高耸入云的落叶松 , 一步一停地缓慢下山 。

如此靠近驻地的小山坡 , 在入夜后也显得鬼气森森 。

白天被踩得泥泞的土地被冻住 , 走时不是碚脚就是拌脚 。 三个人穆俊卿开路 , 王建国打狼 , 把林雪君护在中间 。

身后偶尔传来猫头鹰如鬼魅般的鸣叫 , 每次都吓得王建国倒抽气 。

三个人紧张台台地 , 再回想王铁山那建在半山腰的小屋 , 都忍不住佩服起考头来 ,

胆子真大啊 , 一个人伴着一条狗在可怕的森林里住了这么多年 。

“ 真的能治吗 ?“ 王建国实在害怕身后肩膀上忽然掀上一只毛爪子 , 无论是狼是熊都得把他吃了 。 只得找些话题分散注意力 , 再次问起王铁山的大狗 。

“ 不知道 , 但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 林雪君据唇 , 其实她一个人很难做这样的手术 , 尤其是在边疆生产队这种环境下 。

手术用的各种形状的刀具配不全 , 没有手术台手术灯和各种脱菌环境 。 对林雪君来说 , 独自完成这台手术也几乎等于不可能 。

但如果不做这个手术 , 大狗立即就得安乐死 , 不然在病痛中缓慢离开对它来说太折磨了 。

只能尽量布置手术台 , 让阿木古楞这个都算不上入门的小徒弟搭手配合了 。

“ 希望明天是个大普天 。 “ 林雪君仰起头看向头顶天幕 。

藏蓝色的天看起来特别浓郁深避 , 漂亮得林雪君好半星收不回视线 。 漫天星斗闪烁不休 , 多到数都数不清 , 像点缀在天幕袍子上的钻石 。

她小时修就在这片土地长大 , 却也没学会看天判断未来天气的能力 。

动手术需要很明亮的地方 , 大队没有电 , 油灯和手电筒都达不到动手术的需

求 。 要是能有一个清透明朗的大景天就好了 。

接下来的一路 , 林雪君脑子里都在想手术流程和方案 , 反反复复地推敲 、 脑内演绎 。 当她终于踏上大队驻地平坦的土地时 , 已在脑海中做了无数场失败的手术 。

跟着大家一起去吃饭时 , 她一句话也没有讲 , 饭后回到瓦屋里伏案书写方案 、

注意事项和流程细节 , 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连晚上吃的什么都不知道 。

鼻息间隐隐喝到清香 , 原来是桌上瓷缸里插着的一枝杜鹃正在夜里悄悄舒展花瓣和叶片 。

也不知道衣秀玉什么时候去采的花 , 转头去看 , 那小姑娘正坐在炕边捧着一本出版社寄过来的小说在读 。

隐约想起院饭时衣秀玉曾默不作声地帮自己夹菜 , 回程也是对方挽着自己往回走 , 桌上的热水也是衣秀玉给倒的 …...

「 衣同志 , 谢谢你 。 “ 林雪君喝了一口已转温的水 , 轻声打破一室的静 。

衣秀玉抬起头 , 笑眯眯问 :“ 这本书可真好看 , 诶 ? 你谢我干什么 ?“

林雪君呵呵笑笑 , 没作答 。

脚边的糖豆和沃勒正一前一后在咬她的靴子 , 轻轻踝掉两小只 , 她才又问 :“ 王铁山来取过配退烧汤药的草药了吗 ?“

“ 取过了 。 “ 衣秀玉点了点头 , 钱她也收了 , 账也记了 , 工作做得很认真的 。

林雪君笑着将几份药剂单子交给衣秀玉 ,“ 明天早上帮我煮了吧 , 回头带去王铁山考汉家里 , 给那只大狗用 。“

“ 好 。 “ 衣秀玉接过单子后放下手里的书 , 走到桌边将单子抄在了自己的药方 z

里 。 又询问了这几份药方的使用细节和治病效果等 , 全一笔一划地记下了 。

林雪君检查了衣秀玉记录的没有差错 , 便出门去仓房的大箱子里翻找东西 。 将里面土兽医留下的各种旧物都检查了一遍 , 没有更趁手的工具 。 拔牙恐怕要用钳子了

….., 二十分钟后 , 林雪君连仓房里的镖刀都提在手里打量了半天 。

明天还是去铁匠盖旺大哥那里转转吧 , 她可不想给大狗动手术的时候 , 用镜刀锯狗下巴 。

找了许多东西摊开在饭桌上 , 一一擦干净后

, 林雪君终于深吸一口气 , 忍着压力洗漱上床 。

今天她必须睡个好觉 , 明天才能以更好的状态面对挑战 。

于是一钻被窝便开始数水饺 。

忽然 , 被窝里钻进一只小手 , 林雪君的手指被握住 。 她转头往边上望去 , 黑暗中看不清衣秀玉的脸 , 但对方的眼睛折射了月光 , 显出两个小亮点 。

她能想象到衣秀玉眷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样子 。

“ 怎么了 ?“ 林雪君轻声问 。

“ 林同志 , 别害怕 , 你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 还有 …... 就算没成功 , 也没关系 ,

王大爷一定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 “ 衣秀玉的普通话虽然被东北话菲毒 , 但讲话时的调总还带着点吴依软语的味儿 。

在这样的夜里 , 轻轻传进林雪君耳朵中 , 瞬间便化成最温柔的暖流 , 往人心窝里涌 。

脚边的糖豆听到林雪君和衣秀玉讲话 , 拙头好奇地望了望 , 便又拱来拱去找到林雪君的脚 , 把下巴往上一搭 , 继续呼呼睡觉了 。

沃勒不喜欢睡脚边 , 它喜欢睡在林雪君脑袋边上 。 每天睡前它还会跟林雪君保持一点距离 , 可睡着后却总不知不觉朝她靠近 , 有时甚至会将小嘴巴子钻进林雪君颈窗里 , 吩儿吩儿地往人家脚子上喷湿润润的热乎气儿 。

这会儿它在炕上湖达了一团儿 , 确定领地没有什么危险 , 便绕回林雪君枕头边 , 拱着枕头团成个团儿 , 叹一口气 , 也准备睡了 。

在这一刻 , 林雪君好像忽然明白了 「 老婆孩子热炕头 「 的幸福温馨 。

她回握住衣秀玉的手指 , 在黑暗中回应 :“ 嘲 , 院安 。“

“ 晚安 。“

第二天早上 , 太阳才升起来 , 林雪君就跑出门来观察天气和太阳 。

郎朗景空只有几片薄云 , 太阳慢慢升起的过程中一点点驱散晨雷 , 真的是大晴天 !

林雪君长舒一口气 , 轻轻告诉自己 : 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

吃过早饭后 , 她立即跑去铁匠盖旺的家 , 在对方的刀具小仓库里转了一圈儿后 , 她跟对方借了两把小巧的锋利剪刀 , 一把细长的薄刀和一把特别锋利的小锯子 ,

又请对方帮忙紧急改装了几样小东西 。

拈着借来的工具回知青小院的路上 , 正碰到大步走向驻地门口的大队长王小磊 。

“ 姜兽医回来了 “ 大队长立即招呼林雪君 , 喊她一起去驻地门口接人 。

“ 孟天霞同志一起吗 ? “ 林雪君记得孟天霞是开拖拉机送姜兽医去其他大队给畜看病的 。

“ 我让妇女主任和采购员包小丽带着钱 , 跟孟天霞从那边直接出发去场部了 , 开春要多买些鸡鸭鹅苗子和猪仔回来 。 咱们今年出栏率高 , 大队的钱 , 就多种点地 , 也多养点其他牲畜 。 “ 大队长笑呵呵道 :“ 个人也可以买的 , 你那院子不小 , 可以再整几只小鸡啸的 。“

“ 那太好了 。 “ 林雪君笑着点头 , 她要买很多鸡和鸭 , 鸡能下蛋 , 鸭能吃蝗虫 。

大鹅的话看家护院都不在话下 , 不过不知道会不会跟小狼沃勒打架 。

她正琢磨着大队长的话 , 忽然一个念头闪进脑海 , 瞳孔猛地一缩 , 她豁然转头 , 不由自主地大声问 :

“ 姜兽医 ? 1“

“ 嘧 ? 干啶玩意啊 ? 一惊一乍 , 吓人叨怪的 。 “ 大队长被吓了一跳 , 转头直瞳她 。

“ 咱们公社兽医站的兽医 ?“ 林雪君惊喜地张大嘴巴 ,“ 经验一定很丰富吧 ?“

她正愁一个人做不来大狗的肿瘤切除手术呢 , 这不就来帮手了 !

“ 那经验肯定是丰富的 , 不过你那些在书上看到的兽医技术 , 他肯定也有好些不知道的 。 他这赵来咱们生产队 , 就是来找你的嘛 。“ 大队长一边解释一边投以询问眼

“ 太好了 。 “ 林雪君却根本顾不上解答 , 撒下大队长便朝着驻地门口大步跑了公去 。

“ 哎 ? “ 大队长望着林雪君的背影 , 皱眉跋蹦了几秒 , 便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

驻地门口岔路处 , 赶马的青年撒了马嚼子和马鞍 , 牵着马往马圈方向走 。

另外一位中年人则带着个青年 , 一边讲话一边往岔路的另一边走 。

林雪君认出中年人和青年走的方向正是去她们知青小院的路 , 便一边快步跑 ,

一边举高手臂喊道 :

“ 姜兽医 ! 姜兽医 ! “

正讲话的中年人愣了下 , 转头左右张望了下便瞧见林雪君 。 可他虽然是来找林雪君的 , 却并不认识她 , 便只是停步与身边的兽医卫生员小刘一起疑惑地看她 。

林雪君大步跑到近前

, 撑膝喘了会儿才直起腰朝姜兽医伸出右手 , 热情道 : “ 姜兽医您好 , 我是林雪君 。“

“ 啊 , 是你 ! “ 姜兽医听她报上大名才恍然瞠目 , 上下打量过后 , 他忍不住哎后一声 , 笑道 :“ 真年轻啊 , 就是你伸手进母牛水门搜犊子助产 ? 还给第七生产大队全 B

的羊羔打完了疫苗 ?7“

笑容这么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啊 , 竟然是位饱读兽医知识的专家 ,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

只是 , 明明是他干里迢迢来找她求教 , 怎么她见到自己 , 倒比他显得更热情呢 ?

作者有话要说 :

【 今天晚上 21 点必有加更 。 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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