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 康复之夜
琪娜哈牵着 5 匹病马来到新建好的撮罗子前 , 惊异地发现这些撮罗子外 , 用来包裹挡风的桦树皮上居然割开了多个大小差不多的圆孔 。
“ 那些孔是干啡的啊 ?7“ 琪娜哈摸着小青马的背 , 自言自语地发问 。
撮罗子内部没有布置什么 , 桦树族长却将乌力楞里最好的炉灶搬来了 。
灶里的火已经烧旺 , 炉子关好后 , 火烟顺着烟囱汨汨冒出 。 灶上架的大锅里装满了清水 , 琪娜哈走过去时 , 水已经滚热地冒起小泡泡 。
站在撮罗子外的萨满走到锅边 , 抓了两把盐均匀地洒进大锅 。
动作时 , 挂在身上的饰物和彩带微微飘荡碰撞水 , 看起来像在跳舞般令人转不开视线 。
琪娜哈张大嘴巴 , 盐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 每次用光了都要带很多猎物干里迢迢地去跟汉人交换购买 。 萨满好舍得啊 , 抓那么多盐洒在水盆里 , 这难道是给马喝来治病的吗 ?
她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 , 就见工达罕在撮罗子里钉了好几个拴马的木桩 ,
然后绕出撮罗子 , 牵过病马 , 接着竟推着马后脑勺 , 将马头推进了桦树皮上的孔洞 。
2 “ 琪娜哈看得眼都不眨 , 太奇怪了 , 这是干咯 ?
以前萨满祈福跳神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 没建过国住马头的撮罗子 , 也没用大锅烧过盐水 !
工达罕将马绳紧紧系在撮罗子内的拴马桩上 , 转身又去牵第二匹马 。 连同神马在内的 6 匹马头都被推进桦树皮的孔洞内后 , 工达罕终于拍拍双手 , 一猫腰钻出来 。
站到空地上后 , 他转头看看桦树族长 , 又看看穿着萨满袍子的林雪君 , 拾腰问 :
“ 这样可以了吗 ? 还需要做什么 ?“
林雪君望着被拴住后很不舒服 , 但因为正生病府弱着 , 挣了几下挣不开只能认命站着不动的 6 匹病马 , 点头竖起大拇指 。
工达罕立即满意地吨了吨牙 。
撮罗子里被小火烧开的热水已经开始冒雾气 , 工达罕也按照她的要求在水烧开后将灶里的柴火撒了一多半 , 撷罗子里的温度稍微降了一些 。
水雾温度不高 , 不会灼伤病马的呼吸道 。 潮湿的环境温度降低后恒定下来 , 不至于令病马缺氧或中暑 。
她拿起手 , 朝右一摆 , 工达罕灵性地接收到林雪君的意思 , 走到撮罗子跟前便关上了门 。
林雪君会心一笑 , 再次朝工达罕竖大拇指 。
总是被夸奖 , 即便工达罕很想得到认可 , 也不禁羞炔地摸起自己的后脑勺 。
“ 接下来还要一直派人给马擦身体 , 尽量不要让它们皮毛里存汗 。 “ 林雪君在达罕走到近前时 , 低声叮嘱 。
“ 好喉 , 我来安排 。 “ 工达罕拍拍自己胸脯子 , 转头便去找人通宵照顾病马 。
桦树族长与萨满打扮的林雪君并肩立在 「 雾化撮罗子 「 外 , 焦躁的心渐渐落回肚子 , 情绪又有些复杂起来一一
要给病马喝的药汤是林同志带来的人在熬煮 , 用的是人家一路采的草药 。
给病马做雾化用的盐是林同志自己带的 …...
“ 林同志 , 去休息一下吧 。 你晚上就吃了个饼子 , 我让人再给你准备些食物 。
桦树族长说罢转身面向老萨满的撮罗子 , 向林雪君点点头后 , 他微微侧着脑袋 , 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
这是他跟汉人学到的动作 , 代表着尊重 。
现在 , 林雪君同志是他们乌力楞最尊贵的客人了 。
在林雪君回到萨满的撮罗子里后 , 营盘里几乎所有人都围向了造型古怪的 「 雾化撮罗子外 。
大家指指点点 , 语气里尽是纳罕 。
这样治病的方法真是神奇无比 , 从没离开过森林的族人忍不住询问外来的采药人 :
“ 你们汉人常常这样给马治咳嗽吗 7“
外面的世界可真是丰富多彩啊 。
站在边上的采药人目不转睦地盯着古怪撮罗子外的 「 无头 「 马身 , 傻眼地摇头
“ 没有 ! 哪有常常这样治病的啊 。 我一次也没见过啊 ! 别说我们生产队了 , 连在公社也没见过 。
“ 何止是没见过 , 我连听都没听过 ! “ 另一个采药人也忍不住接话 , 语气里满深惊叹 。
外面的世界是丰富多彩 , 但也没有这么丰富呀 !
这场面可太有新奇了 , 他恨不得能让自家婆娘也来看一看 。 太可惜了 , 早知道这赵上山采药收获这么多 , 就应该让婆娘无论如何都申请到名额的啊 !
就算进深山很苦 , 也值得的嗽 。
“ 哎哎 , 看 ,
马头伸进去的孔里往外冒白雾呢 。 “ 不知是谁忽然在人群中低呼 。
“ 仙气飘瓢的 , 太厉害了 “
“ 你们的萨满可真厉害 ,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
时间不知不觉渐晚 , 偶尔钻出乌云的毛月亮已快爬上中天 。
鄂伦春人居住的乌力楞里 , 主人家和客人们都不想睡 , 全一层层围在 「 雾化撮罗子外交头接耳地讨论 。
连早该睡觉的孩子们都强忍了困意 , 兴致勃勃地看马治病 。 他们叽叽喳喳地闸腾 , 要不是被家长们搜住了 , 恐怕早就偷偷钻进雾化撮罗子 「 里去玩耍了 。
“ 诺诺列 ! 你生病了还在这里看 ? ! 快回去睡觉 ! “ 人群中传出家长驱赶孩子 E
去睡觉的声音 。
诺诺列百般抗拒 , 为了躲避父母魔爪 ,, 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地逃窄 。
森林里可难得见到这样的场面 , 对充满好奇心年纪的小孩子来说 , 那是绝不能锦过的 。
就在年轻的鄂伦春母亲在人群中捕捉不想睡觉的儿子时 , 桦树族长忽然从萨满的撮罗子里步出 。 行到人群中后 , 他左右望了望 , 一眼瞥见边咳嗽边躲避妈妈的小男孩诺诺列 。
拨开人群 , 桦树族长长臂一捞便将滑不溜丢的诺诺列抱在了怀里 。
“ 啊啊啊 , 我不要睡觉 , 我不要睡觉 ! “ 小男孩用尽全力扭摆挣扎 , 他是真的刀想睡啊 。
正登着腿儿 , 诺诺列忽然发现考族长走的方向并不是他家 , 而是穿过人群朝向给马治病的大撮罗子 。
他终于不再拮扎 , 傻愣愣地看着者族长拉开大撮罗子的门 , 接着将他往里面一塞 。
忽然就站在白雾弥漫的大撮罗子里 , 小诺诺列疑惑地仰起头 , 瞳大眼睛看向大好人考族长 。
不敢置信 , 他不仅不用回家睡觉 , 还心愿得偿地来到古怪的大撮罗子里了 。
“ 你在里面跟马一起呆着吧 , 治咳嗽 。 “ 桦树族长摸了一把诺诺列的头毛 , 在方天降馅饼般的惊喜眼神中 , 咔嗒一声关了门 。
撮罗子里 , 诺诺列借着炉灶散发的微弱光芒 , 透过喝起来有点咸的白雾 , 扫视
_圈一
插进撮罗子里的六颗马头都朝着他 , 六双马眼睛眨巴着与他相望 。
噗嗷嗷 !
他兴奋地转身张开双臂 , 拙腹便要绕炉灶跑一国儿 , 结果才迈出去两步就被拴马的绳给绊倒了一一五体投地 。
但小诺诺列没有哭 , 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
咳咳 , 今天他最威风 !
外面的兄弟姐妹们肯定羡慕死他了 !
今天只有他进了这个古怪的大撮罗子 , 哈哈哈 , 咳咳 , 跟神马和其他病马一起吸咸雾 。
好厉害 !
伸手向空中一下下抓雾 , 小小的诺诺列盘腿坐在枣骝神马脑袋下 , 高兴了一会儿 , 干脆躺倒打起滚 。
某只马咳一声 , 他便躺平身体也跟着咳一声 , 咳完了又忍不住嘎嘎笑 。
笑着玩着 , 不知不觉间 , 他咳嗽的频率越来越低 。
孩子的兴奋劲儿过去后 , 躺在暖烘烘的炉灶边 , 蒙在潮涨的咸雾里 , 耳边听着小火烧水的咕噜声和病马偶尔一声咳 , 竟渐渐沉入了梦乡 。
梦里的小男孩骑着一匹水雾化成的白马 , 腾云驾雾 , 穿梭整片森林 , 好快活 。
后半夜乌云没能凝聚成雨 , 反而渐渐散开 , 还了夜幕一片清朗 。
营盘中大部分人都睡了 , 衣秀玉和阿木古楞等煮好的几副汤剂陶凉 , 也依次喂给每匹马匹 。
雾化治疗的撮罗子里隔一段时间便换一批马 , 工达罕等年轻人留在撮罗子外 ,
需要通宵达旦地守着马匹 。
琪娜哈家的男性长辈挪出撮罗子 , 在空地上铺了皮毛为席 , 空出的床位让给了衣秀玉和换下萨满袍子的林雪君 。
夏天鄂伦春的撮罗子常常不遮顶 , 只围一圈儿桦树皮挡风和小野兽 , 头顶是空的 , 通风 , 很凉爽 。
躺在这样建在森林中的木搭小三角屋里 , 眸开眼就能看到星空 。
这可真是以天为盖地为庐 。
林雪君平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上 , 呼吸着森林夜晚有些凉意的特殊味道 。 疲情到极点的四肢渐渐放松下来 , 耳边衣秀玉和琪娜哈似乎在絮语 , 她却已渐渐听不清楚 。
双眼越来越睁不开 , 困倦席卷 , 侵蚀意识 。
闽上眼沉入梦境前 , 她看到漫天闪烁的星星镶嵌在柔软的墨蓝绒被上 , 朝自己铺裹而来 。
第二天 , 太阳伴着朵朵大团的白云爬上天际 。
林雪君被摇醒 , 眸目便见衣秀玉趴伏在枕边 。
“ 林同志 , 昨天雾化的所有病马 , 咳嗽症
状都减弱了 。 神马虽然还有点咳嗽 , 但烧已经退了 , 早上还吃了不少工达罕嘲的草叶呢 。 “ 衣秀玉托着腮 , 喜气洋洋地望着雪君 。
“ 啊 1 “ 林雪君撸一把滚得乱七八糟的长发 , 一骨碌翻坐起身 。 因为过度劳累币酸痛的肌肉让她不由自主地倒抽凉气 , 嘶声之后又忍不住诧异 :
“ 怎么会这么快 ?“
雾化要见效 , 按理说至少要两天啊 。
“ 工达罕带着部族里的年轻人给病马们擦了一晚上的皮毛 , 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病马雾化 。 好多病马一晚上排到两三轮治疗 , 它们皮毛干爽 , 呼吸道舒服了 , 站着也不耽误睡觉 。
“ 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 , 每匹马都显得比昨天精神 。“
衣秀玉兴奋地叽叽喳喳 , 将自己才得到的所有消息都分享了出来 :
“ 我去看过了 , 大多数病马的眼圈都不红了 。“
“ 给马擦了一晚上的汗 …...“ 林雪君手脚并用爬到撮罗子门口 , 一把扒拉开门帘 。
熹微阳光穿过树叶间隙 , 琴驳投洒 。
林雪君拙手遮光 , 适应了下四周的光线 , 再朝 「 雾化撮罗子 「 方向望 , 便见桦树族长已带着族人在晨光中忙碌起来 。
族中妇女往盐锅里续上水 , 牵走刚雾化过的病马 , 转去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晒太阳 。
工达罕几人牵了排队的病马补上雾化撮罗子 「 上空出的孔洞 。
每匹被牵来送去的病马都已昂起了马头 , 健步前行 , 不时甩甩尾巴驱赶走讨厌的蝇虫 , 再不复昨天垂头委顿 、 步履拖沓的模样 。
“ 哇 …...“ 林雪君轻声低呼 , 连她这个兽医都忍不住赞一声 : 真没愚到 ! 收效月然这样快 !
她将撮罗子的门帘挂在一边 , 盘腿坐在门口 , 一匹马一匹马地观望 。
沐浴在晨光中 , 尽情地享受这时刻 。
林间晨起的鸟儿婉转鸣啼 , 衣秀玉蹭到林雪君身后 , 掬起林雪君的长发 , 手指为梵 , 利落地编起麻花辩子 。
森林间的雾气渐渐被阳光驱散 , 深嗅时鼻腔因淅淡的晨雾而变得湿润 。
林雪君盘腿坐直 , 乖乖任衣秀玉摆弄头发 , 忽然被幸福笼罩 , 仿佛回到了温开水一样的童年 。
作者有话要说 :
不好意思晚了一会儿 , 书评区 60 个小红包么么大家 ~
【 书中治疗方法出自一些网络真实治疗案例文献 、 动物医学书籍及百科等内容 。 】
【 非专业人士请勿模仿 , 如有咳嗽等疙状请遵医嘱进行专业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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