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 手术台边的群口相声
怎么会有这么多堵塞段 ?
林雪君做直肠检查的时候 , 手伸到骨盆腔前缘右前方 , 在瘤胃右侧的中下腹区 ,
隐约摸到向后伸展的部分皱胃 , 手感呈粉样硬度一一应该是肠胃堵了 , 造成皱胃阻塞 。
这种病会出现病畜贪饮 , 瘤胃内充满大量波体等疙状 。 包括后续炎症造成腹水也有了合理解释 。
而腹水充满腹腔 , 如果不是肝腹水等原因 , 那么就只能是瘤胃有破损 , 使胃内液体流进腹腔 , 导致了这种情况 。
猜测到归猜测到 , 可堵成这个样子 , 是她真的没想到的 。
手指摸到瘤胃上的破洞和仍挂在上面的尖锐物 , 她启唇瞠目 , 总算找到瘤胃液体漏泄的原因了 。
确定尖锐物的形状后 , 轻轻捏住 , 小心翼翼地将之扭转并取出一一
所有人屏息等待之际 , 林雪君的手从牛肚子里抽了出来 。
东西被她丢进地上的铁盆后 , 所有人都探头过来看 。
原来是个弯折的钉子 。
“ 就是这东西导致它肚子这么大的吗 “
“ 这谁家的钉子拔了不做回收啊 ? 瞧瞧让牛吃了 , 遭多大的罪 ! “
“ 怎么吃了钉子 , 会搞一肚子水呢 7“
大家喘过气来后 , 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
林雪君转头接过赵明娟递来的手术刀 , 左手找到瘦胃破损口后将之从刀口抓出 。
“ 哎呀妈呀 1“
阮
大家瞬见这场面 , 因为没见过而好奇要看 , 又害怕地直嚷嚷 。
“ 都让开一些 。 “ 林雪君挥臂示意 。
唐头看钉子的社员们嘉一声退出去好几米 , 方才被臭烘烘酸了吧唧的波体溃到的恶心感可还没忘呢 , 这次总算知道往远点躲了 。
下一刻 , 林雪君切开瘦胃 , 用纱布包裹住切口边缘 , 纱布被血浸成红色的瞬间 ,
胃内暗绿色酸臭的粘稠液体顺破口汨汨流出 。
没消化完全的草糜和胃液混着难闻的气体 , 熏得社员们大叫着又退得更远了 。
赵明娟要握着炉钩子保持刀口被拉开的状态 , 因此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逃走 , 更加庆幸起林雪君带着他们用涨布巾围住了口鼻 , 不然真怕被熏晕过去 。
待液体流得差不多了 , 林雪君又伸手进去掏里面的东西 。 赵明娟看得胃里一阵抽搐 , 也不知该替大母牛觉得疼 , 还是替林雪君感到脏 。 代入谁都难受 , 干脆拙头看天一一天被牛棚的木板顶遮住了 , 只好默默数棚板 。
一团一团稠呼呼的植物被林雪君抓出来 , 呤咖丢在身后地上 。
大队长忙喊人过来及时把这些酸臭的东西铲走 , 避免手术环境变得越发恶劣 。
做起机械重复的工作 , 林雪君才终于顾得上说话 。 她一边捧牛胃 , 一边回头寻找 :
「 刚才谁问吃钉子为啡满肚子水的 ?“
人群中立即有一个大叔举起手 , 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应道 :“ 我 。“
“ 大叔 , 牛胃破了 , 胃里的水流到肚子里了 。“
“ 那它胃里咋那么多水啊 ? 把肚子都撑成皮球了 。 “ 另一个青年见林雪君居然兰点名回答问题 , 立即也积极地提问 , 希望能得到跟林同志对话的荣幸 。
「 因为皱胃阻塞造成牛脱水 、 电解质紧乱等疙状 , 大母牛不懂这些 , 大脑告诉它脱水就要补水 , 所以它会变得非常贪饮 , 企图通过一直喝水来解决自己身体的病症 。
可是疾病的根由没有解决 , 一直喝水反而引发了更多的痛苦 。“ 林雪君耐着性子解答病悦家属的疑问 。
见林雪君又回答了一个人的问题 , 四周的社员们呼啦啦再次围回来 , 争先恐后地纷纷提问 。
幸亏林雪君还在一团一团地往外掏东西 , 大家担心她不小心把那些恶心东西据自己身上 , 不敢往前凑 , 不然林雪君肯定会被围个水泄不通 。
“ 不过喝水虽然让大母牛痛苦不已 , 却也算因祸得福 。 “ 林雪君忽然话锋一转 。
“ 为啸 7“
“ 咋还有福呢 7“
“ 哈意思呀 ?“
“ 漏出来的液体撑大了它的肚子 , 那枚惹事的钉子才没有戳伤它的心包等组织器官 。
“ 如果它的器官还像之前一样紧宿挨着 , 钉子很可能在牛运动时摩擦穿刺到其他器官 。
「“ 可如果牛的腹腔变成了一个装水的气球 , 钉子被波体和气体裹住 , 母牛又因为腹胀不愿行动 , 反而使钉子一直呆在原位 , 没有扎到或摩擦到其他脏器 。“
这可能也跟母牛腹内没有出现其他器官黏连有一定的因果关系 。
没有破损 、 挤压造
成不过血的坏死情况 , 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
“ 林同志 , 那这牛是不是没啧事儿啊 ?7“
“ 是不是说它还有救 7“
大队长见林雪君已差不多掬干净牛胃内容物 , 立即转身轰人 :
“ 等明天再问 , 都安静点 , 别打扰林同志动手术 。“
就算林兽医啧都知道 , 大家也不能一直问个不停啊 , 能不能让人家消停会儿了 。
社员们只得悟悔闭嘴 , 仅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还闪着光 , 显示着他们忽然增强的求知欲 。
林雪君朝大队长笑笑 , 在清水里冲了冲手后 , 又回去继续探索 。 因为胃内被清得差不多了 , 她的右手一下便摸到了堵塞处 。
手指捏着堵住瘦胃的罪魁祸首 , 指腹搓了搓 , 滑溜溜的料子 。
青年们举着的明晃晃手电光打在牛腹侧的刀口处 , 林雪君的小臂几乎完全没入牛肚子里 , 在其中摸黑忙碌 。
其他人或抱胸或靠柱 , 皆找到一个自己觉得不算很累的姿势站定了 , 目光凝着林雪君的手臂 , 等着她继续发现什么 。
当她小臂开始回缩 , 看热闹看出经验的社员们立即瞳大了眼睛一一上一次是钉子 , 这一次是什么 ?
大家聚精会神 、 凝眸观望 , 就见林雪君捏出的东西一一很长 、 很软 , 像是块布 , 被缓慢地搜了半天都还没露出全貌 。
完全湿透的长条布在牛胃里被搞得皱巴巴 , 完全失去了它原本的形状 。 染了草汁胃液后 , 颜色暗沉沉的 , 似乎是酱色 , 又好像有点睿红色 。
这是啬玩意 ?
“ 啊 ! “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短促的惊叱 , 引得所有人都回头张望 。
谁啊 ?
谁在叫 ?
“ 大柱子 , 你叫唤咯呢 ?“ 一位大娘让开一步 , 显出她身后一个高壮的青年 。
“ 那好像是我的新衣裳一一 “ 大柱子话音才落 , 被缓慢搜出的东西终于完全掉 |
来了 。
林雪君双手拇指食指捅着那块儿布 , 推远了轻轻抖开 , 还真是一件衬衫 !
“ 我的新衣裳 ! 怎么成这样了 …...“ 大柱子这下完全认出来了 , 就是他的红色日确良衬衫 ! 城里买的 , 老贵了 , 全生产队只此一件的稀罕物误 !
天呐 ! 怎么被大母牛给吃了 ? 现在还变成这样了一一
“ 给 , 以后陵衣服的时候关好院门 , 别再让牛偷吃了 。 “ 林雪君将衬衫丢进装冲子的铁盆 , 示意大柱子领回去洗洗说不定还能穿 。
“...... 大柱子一脸的为难 , 显得比丢了衣裳还痛苦 。
“ 让你瞎怪别人偷你衣服 , 这下真相大白了吧 , 咱生产队可没人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 。 “ 围观人群中有人嚷嚷道 。
“ 这还不如被人偷了呢 …...“ 大柱子摸摸头 , 见大队长直瞥自己 , 忙不好意思坂笑笑 。
他低头把如今比擦脚布还不如的衣裳拈起来 , 拿在手里看看 , 心疫死了 。
进过牛肚子 , 差点跟牛粪一起被拉出去的 「 的确良衬衫 “, 倒的确还是全生产队只此一件的稀罕物 , 不 , 不止如此 , 它现在恐怕已经是全草原只此一件的稀罕物了 !
说不定还是全中国只此一件的 …... 毕竟其他的确良衬衫恐怕不会有穿肠破肚与粪共舞 「 的丰富经历 。
接下来 , 林雪君又从牛胃里搜出一个东西 。
那睿红色的布团才掉进铁盆里 , 就被一个穿跨栏背心的青年猛地扑过来捞走了一一方才看见大柱子丢掉的的确良衬衫被从牛胃里捞出来 , 跨栏背心青年就开始紧张了 。
“ 啸呀 ? “ 大队长好奇地问 。
跨栏背心青年振死了怀里的东西 , 也不嫌脏 , 抱着转身就跑 。
另一个站得比较近的青年哈哈笑道 :“ 小朋的红裤祈子 , 哈哈哈 , 我看着了 , 还有个洞呢 , 也不知道是牛给啃的 , 还是它穿的时候磨出来的啊 , 哈哈哈 …...“
“ 哈哈啸 , 膑上长角了吧 ? 给裤祖子都磨破了 “
“ 哈哈哈 , 那屁股前面可不就长角了嘛 , 哈哈哈哈 …...“
大家越说越不正经 , 越不正经说得越热烈 。
抱着裤祝逃跑的青年步速更快了 , 年轻人就是喜欢害腥 。
嘻嘻哈哈的社员们被大队长强行制止后 , 林雪君又从牛胃里搜出一块儿抹布 、
一只袜子 、 一个被嚼烂了的烟盒 …... 这大母牛整个一惯偷 。
“ 我家抹布嗽那不是 , 我说咋没了呢 ! “
“ 哎呀 , 是我的袜子 , 找了好几天了都 。“
“ 午 , 我的烟 , 里面还有两根没舍得抽
呢 …...“
大家对着被丢在铁盆里的东西一一认领 , 受害者越来越多 。
这下的确良衬衫不孤单了 , 跟它有一样经历的衬衫虽然还未出现第二件 , 但其他难兄难弟可不少 。
“ 咋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 平时也没饿着它啊 。“ 大队长嘶声抽气 , 看得皱眉 。
“ 这牛没放养吧 ? “ 林雪君伸手继续摸找 , 不时让身边人打手电筒往牛肚子里明 , 做更深入的检查 。
“ 年初生犊子后 , 它身体虚 , 就给留下来了 。 在棚里跟工作马啡的一起养 , 有吃有喝的啊 。“ 饲养员答道 , 他这整天伺候着 , 食物都给到位的 , 怎么还四处偷奇怪的刀西吃呢 ?
“ 刚生完犊子的时候估计就营养不良了 , 之后棚嘿食物单一 , 它应该是缺微量元素了 。 所以一有机会出棚溜达 , 就乱找东西吃 。
“ 以后还是让它跟牧去草原或者山上 , 饮食和饮水多样性强 , 才能营养丰富 , 不乱吃东西 。“
林雪君说罢 , 确认牛胃内的问题都解决了 , 这才取了几片健胃的药丢进瘤胃 。
又抓了一把给腹腔消毒 、 消炎的药粉 , 开始给大母牛腹内均匀投放 :
“ 以后大家的东西尽量不要乱丢乱放 , 看好了牛羊 , 不要让它们吃到奇怪的东西 。“
“ 是是 , 这谁能愚到呢 , 之前都没事儿 , 忽然这牛就开始乱吃了 “
“ 以后不仅得防着野兽来偷鸡偷羊 , 还得防着牛偷衣服 。“
“ 这牛识货 , 专门偷贵衣服呢 , 的确良衬衫 , 哈哈哈 …...“
林雪君确认堵塞物完全被清空了 , 又手动确认每一个脏器都在自己该呆的位置 , 这才开始着手缝合 。
切开只需一刀 , 缝上就不止一针了 。
先缝黏膜肌层 , 涂抹了土霉素粉 , 又缝合肌层浆膜 , 将瘦胃送回腹腔 , 在腹腔内注入 500 毫升含土霉素粉的生理盐水 , 再缝合腹膜 、 肌肉层 、 皮肤 , 每一层都要涂土霉素粉 , 无数次地穿针引线 , 一针又一针 。
等完全缝好 , 又是近一个小时 。
母牛的麻药劲儿也差不多过去 , 它肚子不涨了 , 虽然开刀失了血 , 看起来却比之前精神 。
林雪君才示意社员将绑住母牛腿的保定绳松开 , 母牛就抬脚往牛棚里面走 。
“ 哎 , 咫一一 “ 伺养员怕它把伤口整坏了 , 吓得忙去拦 。
“ 没事 , 让它溜达吧 , 跟其他牛分隔开 , 别让其他牛顶蹭到它的刀口就行 。 “ 市雪君累得撑腰靠在牛棚的一根木柱上 , 轻声道 。
“ 它这么一乱动 , 伤口不会坏吧 ?“ 饲养员还从来没见过给牛开刀动手术的 , 怡觉得这牛都被开膛破肚了 , 咋能缝上了就满地乱走呢 ?
“ 不会坏的 。 “ 林雪君笑着道 :“ 多走动走动对伤口的恢复也有好处 , 能避免多层伤口黏连 。“
就是孕妇在剖腹产后医生都会多建议走动 。
“ 不剧烈运动就行 “
“ 刚开完刀就能走了 ? “ 饲养员嘶嘶啧啧地 , 嘴里表达吃惊的动静贼多 。
只见被了绑腿的牛不止能走 , 要是没牵牛绳搜着 , 简直要健步如飞似的 。 那牛蹄子哒哒地踩着泥土地 , 可有劲儿了 , 跟之前要死不活杵着的样子可截然不同了 。
“ 嘉 ! 这两步道走的 , 谁看得出来是刚开过膛啊 , 比靠山那屋的孙老六走得都稳
“ 孙者六那酒蒙子 , 就没走过直线儿 。“
“ 比我儿子走得都好 。“
“ 你儿子 tm 出生才 100 天 。“
t
“ 可快拉倒吧 , 在这儿排比造句呢 ?“ 大队长一抬胳腾 , 适时制止了人民群众无边际的闲扯淡 。
这一个个的 , 丢人现眼 。
林雪君洗过手一边摘手套 , 一边听着第四生产队的社员们侃大山 。
大半夜没一个去睡觉 , 全在这儿陪着 。 就算困得眼普眷不开 , 嘲也绝不闭上 ,
喝里咯啦地一有空就见缝插针地逗闷子一一这乐观开朗的气氛 , 她算是领略到了 。
以后她再做手术 , 要是群众太恐悸焦虑 , 她就请人来第四生产队喊人 , 过去给她当手术气氛组 。
再压抑的气氛 , 都能被这帮人盘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 小剧场 】
不管你家丢了啶 , 去牛肚子里找找 , 准在那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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