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崇仁坊,长孙无忌府邸。

    一个小药童拉开了房门,接着太医令王博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齐国公长孙无忌一脸焦急的走上前,拉着太医令王博的胳膊,朝屋里看了一眼,声音颤抖道:

    “王医令,犬子怎么样了?可有醒来?”

    王博被长孙无忌拉了一个踉跄,站稳身形后,王博摇头叹道:

    “哎,长孙公子身上的伤,下官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公子他身子本来就有些体...体弱。如今不仅受了伤,而且还被风邪入体,导致急火攻心,身体燥热,至今昏迷不醒。”

    “下官,现在只能尽力施为,如果...”

    长孙无忌闻言如遭雷击,生怕王博说出剩下的话。

    他双眼瞬间赤红,右手紧紧的抓住太医令王博的胳膊,打断道:

    “王医令,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救救犬子啊!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老夫一定给你找来。”

    王医令感觉整条手臂都快被握断了。

    娘希匹,老夫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啊!

    按理说长孙冲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但问题是,这小子身子太虚了,而且身上不仅多处受伤,而且还受了风寒,导致病温不退,昏迷不醒。

    这几种病症单拎出来,或者两两凑在一起,王博都能医治,但难就难在这些病症都凑到一起了,这就让王博有些头疼了。

    王博刚刚在屋里就想好了,这么严重的病症,既然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就一定要将病情说的严重些。

    就算是以后真的没有把人救回来,也不能让齐国公迁怒自己。

    只是此时看着近乎要失去理智的齐国公,王博内心叫苦不迭,生怕一句话说的齐国公心意,便被他生撕活剥了。

    他赶忙从袖口里,抽出一张药方递给长孙无忌,顺带着劝慰道:

    “齐国公,稍安勿躁,为今最重要的是先让下人按这个方子,给公子熬药,救人如救火,万万耽误不得,也许公子喝了药就能醒过来,也不一定呢。”

    长孙无忌闻言赶忙接过药方,朝院子的下人喊道:

    “快,快去给公子抓药。”

    等下人拿着药方走后,王博犹豫了一下说道:

    “齐国公,天色不早了,下官就不叨扰齐国公了,先回宫复命了。”

    长孙无忌再次拉住了王博的胳膊,不容置疑道:

    “王医令,这么晚了,就不要来回颠簸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在鄙府留住一晚吧,皇后娘娘那里老夫自会交待。”

    王博闻言心里一阵的腹诽,但脸上还是一脸的受宠若惊。

    抚了抚衣袖,躬身道: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齐国公了。”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朝身边的刘管家说道:

    “刘管家,你带着王医令下去休息吧,记住一定要好生安排。”

    “诺。”

    说完长孙无忌朝王博拱了拱手说道:

    “王医令,老夫先去看看犬子,失陪一下。”

    王博捋了捋长须,侧开身子,将门口让了出来。

    “齐国公请便。”

    长孙无忌点了点,刚迈出一步,他便停了下来,朝王博道:

    “犬子的伤势还请王医令暂且保密,如若旁人问起,就说小儿是受了风寒便可。”

    王博闻言赶忙低声应和:

    “下官明白。”

    “多谢王医令体谅。”

    说完长孙无忌这才迈步走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长孙无忌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精味。

    有了去年流民聚集地成功的防疫经验和今年初朝廷发下的,伤口缝合术。

    现在太医署的医学博士,已经将酒精列入了药箱必备药品。

    而王博作为去年亲自参与防疫工作的医师,对酒精的使用方式熟悉无比,更是对酒精的发明者老神仙孙思邈推崇备至,崇拜不已。

    长孙无忌轻手轻脚的,走到长孙冲的床边坐下。他看着满脸红肿,面目全非的嫡长子,一时间悲从中来。

    长孙无忌伸手帮长孙冲理了理额间碎发,轻声呢喃道:

    “冲儿,你放心,不管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爹都不会放过他的。”

    过了好一会儿,长孙无忌才出了长孙冲的小院,来到了隔壁院子,院子里两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正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

    两个汉子,一个黑脸,一个黄脸。

    正是今天跟随长孙冲出门的扈从。

    两人听到脚步声,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长苏无忌,两人立马双手伏地,一边磕头一边请罪。

    “属下办事不力,没能保护好公子,还请阿郎责罚。”

    长孙无忌一脸阴沉的,走到两人身前站定,语气悠悠道:

    “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子是怎么受的伤?被谁伤的,你们还不快快道来?”

    地上的两人不敢隐瞒,赶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长孙无忌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沉思了一会儿,他问道:

    “你们的意思是有人刻意将你们引开了?”

    黑脸汉子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磕头道:

    “小的现在想来,确实如此,那两个毛头小子明明可以甩开我们逃走的。

    但他们就是不逃,甚至见我们要放弃追赶,还故意停下来用言语激将我们,现在想来定是有意将我们引开的。”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问道:

    “那如果再让你见到那两个小子,你是否能认出来?”

    黑脸汉赶忙点头如捣蒜。

    “他们就算是化成灰,小人也认得!”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

    “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留着还有些用。”

    黑脸汉子和黄脸汉子闻言如蒙大赦,磕头道:

    “谢阿郎,不杀之恩。”

    长孙无忌冷笑了一声,朝院内的扈从使了个眼色,然后指着地上的两人道:

    “将这两个废物拉下去,打断他的四肢,至于另外那个打死便是。”

    刚刚还以为自己死里逃生的两人,短时面如土色,赶忙磕头求饶。

    “阿郎,饶命啊!饶命啊!”

    很快几名扈从便将两人拉了出了院子。

    长孙无忌朝院子里的阴影处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到长孙无忌跟前拜道:

    “主人。”

    来人全身都覆盖在了宽大的斗篷里,此时又是黑夜,让人看不清面容。

    长孙无忌咬牙切齿道:

    “给老夫查,哪怕是将这长安城掘地三尺,也要将那暗中的人找出来!还有那一对夫妇,这件事跟他们脱不了关系,给老夫将人一并带来。”

    黑影躬身道:

    “诺。”

    说完黑影转身便朝着院外走去。

    一阵清风吹过,正好掀开了黑色的斗篷的一角,露出了半张满是疤痕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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