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的脸偏了,昏暗中他的表情是静止的,似乎从来没想到,姜幼会扇他耳光。

    愣怔的一瞬间,姜幼满眼屈辱地盯着他,双眼通红。

    用力推开他的胸膛,他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后背撞在车门上,痛得他一时没起来。

    姜幼迅速打开车门,寒风骤雨灌进车里。

    池妄突然间很惊慌,他吸着凉气,“姜幼,你不许跑……!”

    姜幼回头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逃下车。

    “回来……”池妄伸手去抓,却只碰到她的衣角,布料掠过他的指尖,消失在雨夜里。

    心脏一瞬间被抽空,灌进冰冷的雨水。

    池妄咬牙坐起来,找到手机给贺词打电话。

    “姜幼跑了,在南郊路段。”

    贺词会意,“知道了,我立即派人去找,把她带回去给您。”

    “等等,如果她不想回来,不用勉强,送她去她外公那里。”

    贺词默了默,姜小姐能从池总手下逃脱,想必是触发了池总身上的伤了,“您现在怎么样?”

    “不用管我。”池妄满头冷汗,转头看着车外大雨,沉声道,“我要你确保她安然无恙。”

    ……

    雷雨交加,这条道上连路灯都没有,姜幼连摔了几跤。

    “滴滴——”

    突然车灯晃过来,姜幼警惕地往路边靠。

    车子却在她面前停下来。

    贺词打开车门,撑着伞下车,给姜幼撑伞,“姜小姐,上车吧。”

    姜幼紧张地抱了抱手臂,贺词是池妄的人,肯定是奉池妄的命来抓她的。

    她下意识看了看后座。

    “您别担心,池总不在车上。”贺词怕她不信,打开后座车门给她看,“这里打不到车,雨下的这么大,你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了,我送你去乔老爷子那里吧。”

    姜幼被淋成落汤鸡,她没再坚持,跟贺词上了车。

    贺词给她了条毯子,让她先披着。

    “雨水寒气太重,我找块毛巾给您擦擦,免得冻感冒。”

    平时暗格里的毛巾用完了,贺词把车开着双闪,停在路边,给她找纸巾。

    车里抽屉一打开,“哗啦”一声,一堆东西掉了出来。

    贺词手忙脚乱的要收拾,姜幼被引得抬起目光。

    她在一堆散落的文件中,竟然看到了一个面具。

    没错,是一个黑色面具,出现在这里,很突兀。

    可对姜幼来说,却异常的熟悉。

    贺词捡起一堆东西,要塞到抽屉里去。

    姜幼坐在后排,她骤然拔身而起,从贺词手里把面具抢了过来。

    她放在手中打量,一时间唤醒了无数个记忆。

    “这个面具是哪来的?”

    被夺走面具时,贺词就没有阻止,姜幼盯着面具看的时候,他也没有出声。

    现在姜幼问起来,他倒坦然地回答了,“池总的,随手丢在了车里。”

    姜幼的心“砰”得一下子炸开。

    她记得当初在甲板上,除了洛怀州,还有个戴黑色面具的男人,也想要买下她。

    池妄为什么会有这个面具?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是不是去了我被拍卖的那艘轮船?”

    贺词知道她会这么问,眼神平静,“是的。”

    姜幼脑袋嗡了一声,盯着手中的面具,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她隐约记得在海底是一道黑影朝她靠近,但当时她意识太模糊了,她以为只是一个幻影,而等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洛怀州。

    她睫毛轻颤,“那天在海里……是他救的我?”

    “姜小姐,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这样不顾一切……不对,是不要命地救你。”

    贺词的纠正,让姜幼一怔,“什么意思?”

    “这些天,你跟池总同吃同住,没看到过他的背吗?”

    姜幼愣了愣,他们最近关系不好,接触时间只有晚上,池妄总是喜欢关灯跟她交流,交流完就各睡各的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几乎不在我面前脱衣服了。”姜幼呐呐。

    贺词意料之中,“哦……难怪,那你要是看到他的背,很多疑问,你就找到答案了。

    ……

    姜幼靠着车窗,窗外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从她脸上闪过。

    她心思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脑子里很乱,理不清头绪。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贺词看着后视镜提醒,“姜小姐,你到了。”

    姜幼望着窗外疗养院的别墅,有些恍惚,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贺词看她坐着没动,又提醒了一遍,“姜小姐,您不下去吗?”

    姜幼听见贺词的催促,欲言又止,“你……”

    “我要赶着去池总那里,不知道他现在回家没有,如果他回去了,他一个人在家,可能需要我过去照顾。”

    贺词说完没再看她,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拧起了眉。

    车里安静了好一瞬间,姜幼抿唇垂下眸,打开车门下去。

    她站在车外,看着已经熄灯并且陷入沉睡的别墅。

    雨已经停了,四周万籁俱寂。

    可她的心,好像落了一块在别处,无法安定下来。

    池妄为了救她受伤,贺词是要赶着回去照顾他。

    她不想给贺词添麻烦,可是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天在海底的画面。

    当她陷入黑暗和绝望时,那男人握住一束光朝她靠近,那是她生存的唯一希望。

    当他们仅存一口氧气时,他把氧气都渡给了她,抱着她快速游上海面。

    她发誓如果她能活下来,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可是如果她回去,她还能离开吗?

    姜幼挣扎的内心被拧成一股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牢牢得拴在池妄手里。

    当她体会过来,这叫做牵挂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坐回了车里。

    “我跟你一起回去。”

    贺词手指敲着方向盘在等待,看她坐上了车,侧了侧目,没说什么,待姜幼关上门,启动车子开往市中心。

    贺词把姜幼送到后丢了一句话。

    “待会您回去了,拜托别跟他吵,估计这会儿他心情太好,如果还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好。”姜幼点头下车。

    ……

    池妄回到家就去了浴室,泡了雨水又被车里空调烘干,衣服跟溃烂的伤口粘在一起了。

    他厌烦得很,干脆一把扯了衣服,咬牙撑过最痛的一刻,看着镜子里血肉模糊的后背,面无表情地去冲澡了。

    洗完澡出来,想到姜幼反正不会回来了,懒得穿上衣,裹了条浴巾出来,走到书桌前拿起烟和火机,点燃了后夹在手里,走去落地窗前吸烟。

    他眺望着烟雨朦胧的夜景,毫无心情欣赏。

    这时,身后响起开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