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裳少女撑着把油纸伞,白底伞面上绘着深深浅浅的淡粉色荷花,翠绿色荷叶,将烈烈流火隔绝在伞面。

旁边跟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一身素白的长裙,袖口扎着蓝色细绳,同样撑着一把小油纸伞,白底伞面上绘着层层叠叠的水波纹。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皆撑着油纸伞,行走在渡头上,两把油纸伞,虽然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其上的图案却相映成趣。

路上游人如织,夏日流火炎炎,行人大多汗流浃背,满脸通红,但也甚少有人无雨之时撑着伞。

是以两人走在路上,收获了一个又一个的奇怪目光。

扎着羊角辫的紧袖白衫女童显然没有青裳少女的淡然,被这么多目光盯着,白净的小脸上红扑扑的。

“虞姐姐,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他们都在看我们……”贺朝云到底年纪小了些,将油纸伞压低,遮住小脸,亮晶晶的乌黑眼珠子悄悄望向青裳少女。

那天的抉择,她选了虞姐姐。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喜欢虞姐姐。

喜欢虞姐姐的笑容,喜欢虞姐姐的温柔,还喜欢虞姐姐做的饭。

虽然不能和虞姐姐住在一起,但是,还在一个地方不是吗?

能见到就好,阿爹阿娘常常教导她,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灵初低头,看向小朝云害羞的小脸,手痒痒的捏了捏小朝云粉嫩,充满弹性的脸蛋。

“凉不凉快?”灵初眨眼,语气俏皮的问道。

“凉快!”贺朝云认真的歪头想了想,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想不想流汗?”

“不想!”

“想不想要白白的皮肤?”

“想!”

“想晒太阳吗?”

“不想!”

“这样子你高兴吗?”

贺朝云疑惑的眨眨眼,偷偷从伞底看向周围晒得脸蛋通红,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唰唰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行人。

肯定的点了点头,“高兴。”

“既然自己开心,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灵初唇角勾起一抹明暖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贺朝云的羊角辫。

挺好摸的。

灵初的心情,瞬间愉悦了许多。

趴在灵初肩膀上的晴空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半睁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江面,人真多。

此处是春江城,春江城上一处有名的河道大城,流经着九鸣州有名的一条大江,通天江的支流,春岚江。

虽然只是支流,却有着不输通天江的繁华。

既有通天江的流域广泛,比之通天江却又平静许多。

不似通天江汹涌澎湃,难以行船渡河。

因此,春江城靠着春岚江,成为了一处河运极其发达的城池。

广阔的江面之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或大或小,飘扬的旗帜船帆漫天,犹如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船只。

蔚为壮观。

渡口之上,来来往往的是各色的人,有粗布麻衣的平民百姓,也有呼奴唤婢的富商巨贾,亦有成群结伴的书生游客。

贺朝云第一次离开碎玉城,也是第一次看见大江,看见这么大的船只,看见这么多的人。

“小朝云,你想坐大船,还是想坐小船。”灵初牵着贺朝云的手,笑着问道。

贺朝云抬头看了看渡口上停摆的大船,还有另一侧挤挨着的小船。

抿唇思索了一下,目光在大船上停顿了一下,还是移向了小船,“小船就好。”

小船吗?

灵初顺着贺朝云的目光看了看大船上飘扬的彩旗,刷得亮蹭的红漆,笑得眉眼弯弯。

“可是我想坐大船,小朝云可不可以陪我坐大船?”

贺朝云眼睛一亮,随即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的朝着灵初笑了笑,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虞姐姐看破了,“谢谢姐姐。”

大船横着的船板底下有人专门守着,“我们彭家的大船,总共有三层,第一层客房一间五百文,第二层的客房一间二两,第三层的客房一间十两。”

价格上成倍的翻啊。

贺朝云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知道这价格一点也不便宜,普通的四口之家,一年的花费也不过是五两。

三层一间房间,就是普通人家两年的花费。

贺朝云有些担忧的拉了拉灵初的袖子,眼神里透着询问,不然我们换小船吧



安抚的望了一眼贺朝云,世俗的金钱,对于灵初来说,只是鸡肋,其实也无所谓价格如何。

“一间三层的房间。”灵初伸手在袖子里装模作样的一掏,将一块十两的银子递给了船板下守着的船员。

见灵初给钱给的利落,负责的船员脸上的笑容都热情了好几分,递给灵初一个木牌,这是船上房间的凭证。

甲六。

房间号。

灵初带着贺朝云,两人在船员热情的笑容里登上了这艘彭家的大船。

彭家据说是这春江城里最大的造船商,打造的大船果然平稳。

以灵初修士的敏锐程度,站在大船只是,感受到的晃荡倒也不算严重。

第一次坐船的贺朝云满脸的好奇,伸手抚摸着大船的红漆围栏,望着广阔的江面,一脸的喟叹。

甲等的房间,确实是值十两。

大船的最高层,远远高出江面许多,眺望的风景也是极好。

房间也极大,有会客厅,书房,卧室,整个房间都铺着毛茸茸的地毯,正中央袅袅的香炉燃着上等的熏香,房间四角摆放着人高的青花瓷瓶,案桌之上,还有养的水灵灵的娇艳牡丹。

足有数米宽的雕花木床,用钉子固定在木板之上,上面铺着的锦被绣着精致的花纹,触手光滑温润。

显然是上等的绸面,轻轻一按,极轻极软。

贺朝云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小心翼翼的将小包裹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一下富丽堂皇的屋子,又将目光落在茶桌上。

茶桌上,有着一套红窑瓷的茶具,莹润的红着色均匀,底部还裂出了漂亮的冰裂纹。

看着就不便宜。

贺朝云先拿起一个红瓷茶杯,从装满茶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递给灵初。

在灵初接过之后,贺朝云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就大口喝了下去。

六月的天气,已经足够热了。

大道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