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将温月淋得透湿,爆闪火化中的霓虹彩光,与天后娘娘慈悲法相投影混在一起,越过天街间隙,光彩与雨珠一样,好似淅淅沥沥洒在温月身上。叱喝声中,温月一步重踏,薙刀翻转,刀刃光照,柄轴绞丝,血光飞映,虹光流转。凄凄然的穹顶光束下,真如一轮残月寒辉。

    皮靴钢掌踏碎满地玻璃碎片,在凛凛刀风呼啸,枪火爆鸣,人声嘶吼里,一个疯子被倒着击飞,砸在天后娘娘像之前。不待它拼命起身,追杀至此的温月,一刀斩下,枭首!

    暗云障晓窗,急雨奔泉注,折射过的霓虹光影,将温月的发梢挑染了妖冶的紫罗兰色。她凤目一斜,抬首间,不意与天后娘娘本尊像对视过一眼,描金漆粉的尊像一手握宝瓶,一手扶仪刀,端是威严肃穆。

    天后尊像俯瞰,温月立刀仰望,但不及温月生出敬畏心思,后头赶上的疯子就已嗷嗷杀到近前,温月当时回刀一搠,薙刀齐齐削下此獠脑壳,红黄白之物跟着飚射而出。

    见来者汹汹,温月大喝一声,挑起天后尊像前重逾千斤的香炉,控制薙刀的软质导流线松紧开,薙刀当即变作多节棍,将周遭疯子扫倒。

    “喝~呀!”温月右手猛然发力,皂绢甲澎湃出力,手掌的皮下挂载点尽数凸出,钢钉刺入香炉壁面里,如此重物,非霸王不可举,但温月偏偏一介女流,依然是一手举起,回荡几圈,猛然掷出!

    尚有余灰暗香的黄铜炉鼎飞出,何其势大力沉?将数名疯子撞到筋断骨折不提,顷刻更是撞断天后庙雕花立柱,镂空窗棂,这些古旧手工物件碎做一地残渣,冷雨血水把它们染做深黑,映在赛博霓虹中,再是价值连城,也是一文不值的结局。

    薙刀倒持,温月弓身压步,趁陈潇湘持枪压制攀爬上来的疯子群之际,跟着掷出炉鼎一路飞冲,薙刀在手中舞做风车一般,间或掺杂一发92式,肉体凡胎的她,此刻便是超凡脱俗!

    一条火鞭从侧面袭来,弹壳颗颗清脆坠入水波中,陈潇湘自是清楚温月想做什么,她当即压制住还要从另一边天街奔来的疯子群。而温月则双手握持住千斤香炉,一声断喝,如雷霆般炸响。

    外骨骼腰身扭矩到顶,附加重型液压杆“铿铿铿”做响,温月往常白皙脸颊此时涨做通红,千斤重压下,她颀长坚韧的身躯里,两百零六块骨头却不肯弯曲变形一分,她抓紧了香炉狮首耳。

    城寨高处霓虹灯牌,腰肢妖娆的舞女,曼彩光晕渲染里,似是万千举灯游龙,投影的天后娘娘怒目圆瞪,天街上的温月一声断喝!

    这尊纹龙画凤的老香炉,被温月力举过顶,继而奋然砸下!

    “铿!!!”天街经此一砸,街面立刻砸做粉碎,露出蛛网般的钢筋。这时倒确实要叹一句金三角城寨建筑做工没得偷工减料。

    铿锵声不绝于耳,再是坚实的钢筋,在百年大炉的凶猛锤击下,也要伏低做小。但凡敢冲来挑事的疯子,全给温月举起香炉,生生砸进天街之中。

    “轰隆”巨响里,天街再也承受不了温月这般霸王举鼎,居中断开莫大裂口。

    “嘭!”再是一道巨响,被掷下叠楼的香炉砸入巷道,一颗深水炸弹般炸出无数溺死尸骸。温月二指拢过乱发,看也不看天街外竟然吓楞住的疯子,潇洒转身。

    湿漉漉的乱发,手中长刀滴血,温月抬头直视着怒目天后,在霓虹与法相的照射下,她的五官蓦然极具立体感,她举起了变作偃月刀样式的薙刀,遥做敬礼。

    “上柱香?”陈潇湘忽然很有幽默感,从温月腰后取走一个弹匣上弹,对着认真端详过天后本尊像的温月。

    尊像前尸横遍野,半张脸换做SDC模板的赛博神经病,义体血兽化了的食脑剑兽,被薙刀大卸八块的雾气疯子。甚至还有神袍未去,道冠尚在的乾道坤道,如此一幕,莫说是无神论者的温月,就算是现下与处子一样罕见的有神论者,到这里来,又如何能生出敬仰之心?

    如此阎罗地狱,何来尊崇,唯有畏惧罢了!

    方才皂绢甲极限出力,温月现在浑身上下“噼啪”作响,是外骨骼在自动调校,松弛应力的时间。她凝视着天后尊像,其玛瑙做的双目,在时有时无的虹光内跟着时有神光时为死物。

    天后目空一切,其神光所指,无非尽头的地下城岩壁罢了,眼中有的是神国天域,哪容的下信众一人?

    冷雨激得温月脑袋微微发痛,她却是真从案几上拾起了一把香,仔细择了三根出来,对准了天后尊像下的一个小香炉。

    她单手握住香,侧身而立,不躬不拜。

    三根香,倒着,插入香炉内。

    正所谓倒反天罡!

    温月不再多看天后像哪怕一眼,泥塑死物,纵然通天法相又能如何?神灵之尊,庇佑不了信众,又坐视为其塑了金身的“善男信女”沦做疯狗凶兽。尊像立在这里,吃着血食,不怜悯座下苍生一分,反而要信众多添香火,助其神火永续。

    尸位素餐之物,当得起温月一分敬畏?

    不劈它的塑像已是客气!

    天后庙之下,仍是庙产。先是仓库,焚香、对联、砖瓦,还有成捆成捆的黄纸。走在摇摇欲坠的木制楼梯上,两人排山倒海一样逆着人流开路杀出。

    畏惧极了温月与陈潇湘二人的疯子群,争先恐后向叠楼下部逃去。越过天后庙下的住持居处,这个同样早就受感染,变作了的疯子的住持,却异常怪诞地盘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似是诵经又似是冥想。

    “无欲无求?”陈潇湘怪道,下一秒,枪口青烟,一发子弹。

    天后庙下饭堂餐厅,钉着餐食免费自取的牌子仍在,再往下,揭过一层纱帘,就是大紫大红的迪厅。毋庸置疑,这同样是庙产。

    密集的脚步声倒着冲了回来,先前被温月二人赶下去的疯子群,现在又拼命往回冲击。薙刀与步枪,少顷便将其杀了个干净。

    直到下一秒,孤单却异常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看清的刹那,陈潇湘顿时失声喊道:

    “温月!退!”

    “赛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