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过于冰冷的声音响在屋内,众人都有些被吓到。

    因为出声的人居然是烬天。

    而被询问的对象的是云霜。

    烬天对任何人都可能用这种语气,甚至对谁都能爱答不理,但对云霜,却是绝不可能的。

    晋城世家圈子里谁不知道钦天监的神官大人对公主殿下另眼相待,便是烬天留在晋城的缘故,也是因为她。

    因这位公主殿下在七年前,曾经救过无处可去的神官大人,还收留了他。

    然而眼下烬天阴沉的脸,却叫大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云霜愣了很久,“烬天哥哥,你在跟我说话吗?”

    不是在跟端木绮罗吗?

    是跟端木绮罗吧?

    云霜忍不住瞪了一眼端木绮罗,把人推开,“都是你,害我被凶!”

    端木绮罗委屈,“我就是拿这个药给你。”

    “我都说我不用,我不用这个东西!我只要烬天哥哥!”云霜再次缠了上来。

    可这一次,烬天直接甩开。

    他袖子一挥,卷了端木绮罗掌间的净身草递给了云霜,“我再问一遍,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云霜看着药草,忍不住烦躁,为什么都问她这个,她怎么会认识这些草。

    端木绮罗在边上提醒,“这是胡言乱语草。”

    云霜烦躁地道:“要你说,我不知道这叫胡言乱语吗?烬天哥哥,是吧?”

    屋内一阵安静。

    宛若死一般的寂静。

    连太医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公主,这是飓风崖特有的净神草,因那边有一座山林,常年瘴毒弥漫,凡误入者,头疼欲裂,且容易出现幻觉,难以入睡,所以飓风崖也特产这种净神解毒草,不仅可以去祛除瘴气,还有安神之效,故而起名净神草,民间也叫安子草,或者聪明草,能够止小儿啼哭跟扫灵台清明。”

    云霜听了半天,“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众人噤声。

    太医已经提醒得非常清楚了,可谁没想到云霜居然会问出这一句。

    南宫无极听不下去了,“云霜公主你七年前救了烬天神官,不就是用的这种草吗?”

    云霜愣住。

    其他人看她这表情,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卧了个大槽。

    这该不会……

    南宫无极震惊,“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不可能吧,就因为你为了救烬天神官,专门跑进飓风崖摘的净神草,为此你还中了瘴毒昏迷了三天两夜,大家才知道飓风崖盛产这种净神草。”

    南宫无极又说:“有一段时间还全城风靡呢,好多人都去飓风崖采摘,说吃了这东西能变得聪明,只是后来大家发现那边挺危险的,就没过去了。”

    临了,南宫无极又问:“难道根本就不是你救的?”

    云霜的脸色从白变红,她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怎么会不是我救的,对,这就是净神草,只是我忘记了不行吗?那么多年了,我只是忘记了。”

    南宫无极嘀咕,“忘记了别的,也不该忘记自己亲自摘的,更别说为了这东西,你还差点没了命。”

    “如果不是这样,烬天神官怎么会三番两次对你那么好,就是因为太后说,那次瘴毒影响了你的修炼根基,人家才对你那么好啊,这些年又是到处搜刮药方,又是帮着你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这不是耍人家玩吗?”

    “南宫无极!你闭嘴!”

    云霜目眦欲裂!

    “好,我不说。”南宫无极赶紧捂住嘴,但嘴巴捂住了,声音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透出来,“问最后一句哈,我问完就不问了,如果人不是你救的,那是谁救的?”

    安静。

    众人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南宫无极。

    你怎么敢啊!

    连端木绮罗都竖起了拇指。

    流弊!

    南宫无极:“……我真的好奇,好好好,我不问了,我走了。”他说完赶紧开门跑了。

    端木绮罗也趁机跑了。

    两个人躲在了门边,又一同贴在了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屋内的气氛无比可怕。

    太医们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只能努力地低下头。

    云霜还在哭着,瞧着一言不发的烬天,她更加慌了,“烬天哥哥,你相信我的对不对,我只是忘记了,一时没认出来,那个时候的我……还太小了。”

    烬天看着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有个声音在说,应该相信她,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是自己在绝望之中,给他带来温暖的恩人。

    但理智告诉他,有地方不对。

    烬天看向了云霜,突然问:“当年救我的时候,你还说过什么话吗?”

    云霜手心一紧,“什么话……”

    烬天看着她,问:“你给我喂了药之后,跟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我……”云霜额头冷汗直冒,她努力地回想,很久,在烬天的逼视下,不太确定地说,“我……我说,你还好吗?”

    这句话没有任何破绽吧。

    看到人昏迷在路上,应该会这么说吧。

    看烬天什么话都没说,云霜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这么说没错了。

    烬天却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凄凉,“公主殿下,你,耍我很好玩是吗?”

    “烬天哥哥!”云霜脸色惨白。

    四周的人也赶忙道:“神官大人,息怒!”

    烬天眼神冰冷,看着少女眼中再不复之前的温柔与宠溺,他寒声道:“你是说了一句话,但不是这句!”

    “你问我,你是人是狗,为什么躺在这里。”烬天一字一顿,回忆着女孩说的话。

    那女孩踩着山涧碎石,走得无比轻松,那会他因为负伤,眼睛看东西像是叠着迷雾重影,怎么都看不清楚。

    可却还是记得那女孩说,“好像是人,但怎么比狗活得还惨,喂,这东西给你吃。”

    “算你今儿运气好,刚好我采了不少药,赏给你了。”

    那神态,那语气,烬天猛然惊醒,“是苏七!”

    云霜眼中的惊恐更深了。

    “是她!”

    烬天盯着云霜,迫切地要一个答案,“是她对不对?”

    不需要云霜回答,但少女刷白的面色跟颤抖的嘴唇,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的是她!

    烬天转身就走,这一次,云霜怎么抓都抓不住,她大哭道:“你回来,回来!”

    可那人始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