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走到张寡妇身边,把相片悄悄的塞在她手里,低声说道:“嫂子,这相片你拿着当证据。这种相片只有一张,没有底片的。”

    张寡妇千恩万谢。

    沸腾了大半夜的山村,慢慢的复归寂静。

    但李国旺欺负张寡妇的事情,却成了全村人的谈资和笑柄。

    此事造成的深远影响也只是刚刚拉开帷幕。

    晚上,李云海和林芝睡在新屋的二楼,他们拿木板将窗户和房门一挡,把床往角落里一摆,就是一个不错的房间。

    房间还没有通电,李云海把手电筒塞在枕头底下,以备不时之需。

    乌黑的夜里,两人睡在同一个被窝,忽然之间就有了一种患难夫妻的感觉。

    林芝睡不着觉,扑闪着大眼睛,和李云海聊天。

    聊天的话题,当然离不开村里发生的事。

    林芝第一次知道,原来朴素的农村,也会有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李云海笑着说,这算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男女的地方,就有偷情。

    林芝轻轻的拧了他一下,说,是吧?那你有没有和谁偷过情啊?

    李云海哈哈大笑,说我们现在算不算在偷情?

    林芝窝在他怀里,说那可不算,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恋爱。

    两人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呼吸都变了,先是急促,继而慢慢的粗重起来。

    李云海翻过身,将她紧紧搂住。

    林芝咬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没套。”

    这是她的底线。

    特别是看到张洁小产后的痛苦,林芝也害怕意外的怀上。

    虽说她已经准备好嫁给李云海,但两人年纪都还小,真怀上了,不管生不生,都是个麻烦事。

    李云海也怜惜她,只得和她温存,用另类方法解决了事。

    第二天,村里忽然传遍了一个消息。

    李云海在省城开起了大工厂,装起了大机器,要到村里来招聘一批工人,男女都要,18岁以上,40岁以下都可以报名。

    这年头,农村人生娃正是战斗力最强大的时候,谁家都有三、五个娃。

    而农村人赚钱的门路实在是太窄了。

    只守着那几亩责任田,一年到头也产不了几个钱。

    附近也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而村里的闲散劳动力,又多得出奇。

    这个时候,李云海说要招人,还要招300人这么多。大家自然而然的动起了心思。

    李云海招工的条件放得很宽松,40岁以下,就连很多青壮年劳力,也可以报名参加。

    他要招的人也比较多,因为耗材厂使用的并非全自动生产线,而是劳动力比较密集的加工厂,前期需要招300名工人。

    这么算起来,村里每户都可以有一两个人参加工作。

    一时间,消息传遍了全村,就连邻村的人也听闻了招工的信息,跑过来打听。

    最开始的消息,是林芝和李云芳大清早在井边洗菜时说出来的。

    乡下的井边,向来是信息中心,和村口的闲话中心类似。

    一大早的,村里人都要过来挑水、洗菜、洗衣服,听到林芝和李云芳谈到省城工厂要招三百个人,自然都感兴趣,纷纷询问。

    不出两个小时,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这当然是李云海采取的策略。

    他主动提出来招工,和让人上门求着他招工,最终会得到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

    不断的有人上门来,找李云海询问招工的详情,说自己家的男人,或者自家的儿女,有多大年纪,年轻体壮的,只是没念过什么书,不知道能不能进你的工厂做事?

    李云海也是在村里长大的,对各家各户的情况,大致了解。

    特别是差不多的同龄人,他们从小玩到大,哪些人本分老实,可以招进厂里,哪些人吊儿郎当不靠谱,哪些人上过初中、读过高中,他心里都有数。

    不过,李云海并没有痛快的答应,而是说道,伱们怎么知道我开了工厂?又是怎么知道我要招工人的?

    村民们都说,你女朋友说的还能有假?村里都传遍了!你要招工人,当然要先照顾我们家,我爸和你爷爷还是没出五服的兄弟。

    又有人说,我家女儿和你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你们在一起玩过泥炮呢!当年我们大人还笑话过,说要把我女儿许给你当堂客。你一定要招我女儿进工厂做事啊!

    所有人都跑过来说,我家和你沾亲,我家和你带故。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仔细论起来,他们说的并没有错。谁家不是亲朋故旧呢?

    李云海只是淡淡的说,我的工厂还在建设当中,要过了年才招工呢!到时再说吧!

    村民们都不傻,说那我家的先报个名,你记一下,过了年,你直接把人带到省城去工作就行了。

    这话提醒了李云海,他还真的让大妹拿来作业本,把前来报名的人,一一登记在册。

    村民一看李云海这么认真,也就乐呵起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李云海家的门槛都要被村民们踏破了。

    来他家的人,比昨天来吃酒席的人还要多。

    中午也不得休息,一直忙到下午两点才罢休。

    因为下午两点开始,村里有一场重要的大会召开。

    村里的高音喇叭,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喊话。

    族长兼村支书李国旺,已经进了派出所,还没有放出来。

    喊话的人是秘书李明水。

    至于村主任张永江,李氏族人大会,还轮不到他来发通知。

    支书和主任,一个姓李,一个姓张,这也是历来的规矩。

    村里最大的两个族姓,就是李和张。

    下午两点,村里在祠堂召开了李氏族人大会。

    祠堂是全村最豪华最大的砖木建筑,用的还是青砖。

    宗祠普遍见于南方各省。记录着家族传统与曾经的辉煌,是家族的圣殿,作为中华民族悠久历史和儒教文化的象征与标志,具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和历史价值。

    族长不在,就由李明水主持大会。

    李明水十分心痛的讲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李国旺不再适合担任族长,请大家选出新的族长人选。

    从某个角度来说,主任和秘书,其实是李国旺事件中最高兴的人。

    虽然他们脸上表现得痛心疾首,但心里不定怎么开心。

    老大不下位,下面的人又怎么有机会上位呢?

    对村里的人来说,族长比村干部更有权威。

    如果族长和村支书不是同一个人,那在很多事情上,族长的话可能比村支书更管用。

    李云海和父亲也在其中。

    有人喊道:“不用选了,还选什么?李明水,你当族长得了!”

    李明水脸上闪过一抹笑容,嘴里却说道:“那不行,族长得由大家选出来。这样才有说服力。”

    这时,一个声音大喊道:“我选李德明!”

    所有人哗啦啦转过身,看向后面。

    只见彭癫子坐在门槛上,朝这边嘻嘻作笑:“你们谁能比得上李德明?李德明家里盖了大房子,你们谁家有大房子?李德明家有大彩电,你们谁家有大彩电?李德明家有摩托车和小货车,你们谁家有?李德明家在省城开了店,又开了工厂,还要在村里招三百个工人呢!你们谁家能安排这么多人就业?”

    这一连串的发问,把众人给问住了。

    李明水脸色一沉,挥了挥手,说道:“彭癫子,你是姓彭的,我们姓李的族人开会,和你有什么相关?去去去!”

    彭癫子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靠在门框上,哈哈笑道:“我又不参加举手表决,我就说一句公道话,也不行吗?我是个癫子,但我又不是傻子!我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我就不相信,你们会看不明白?不信,你就让大家举手表决,我保证大多数人,都会选李德明!”

    立刻有人附和说道:“我也觉得李德明不错!当族长的人,就得有能力,李德明家搞得这么红火,谁家也没有他家有能力!”

    也有人表示不服气:“有能力的人是他儿子李云海!”

    彭癫子大声嚷道:“儿子英雄爹好汉!怎么不见你们生一个这么厉害的儿子出来?”

    全场哄堂大笑。

    李明水见李德明的呼声还挺高,不由得有些慌。

    他本来以为,李国旺下了台,他理所当然的会顶替上位,当上族长和支书。

    这斜刺里杀出来一个李德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德明其实并不想争什么族长或者支书,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不过有人捧他,他也高兴,笑呵呵的,也不说话。

    李云海大声说道:“各位乡亲,有句话,我得说清楚啊!不管你们投不投我爸的票,跟我录不录取你们进工厂工作,这是两码事,完全没有关系!我招人,只看人勤不勤快,脑子灵不灵活。你们想投谁的票,就投谁的票,不要因为我而特别关照我爸。我爸根本没有心思想争这个族长。”

    他不说还好,本来没有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李云海既然这么说了,村民们不由得想,自己要是不投李德明的票,还想进李云海的工厂?那岂非痴人说梦?

    李德明朝四方拱了拱手,笑道:“我真的没想过要当族长,你们都投李明水吧!我看他不错,当得了这个族长!我就算了啊,我家刚建了新屋,好多事情要做呢!”

    李明水见李德明这么识大体,他再不乐意,此刻也得说一句谦虚的话:“德明老哥,你就不要谦虚了。你在咱们村里,辈份高,有资格参选族长。要不咱们还是举手表决吧!”

    在他看来,一向老实的李德明,连一届村干部都没有当过,平时也不怎么管村里的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竞争得过自己?

    于是,李明水很大方的要求举手投票。

    “大家投李德明的,请举一下手。”李明水大声说道,同时先把自己的手高高的举了起来,以示自己是绝对公正的。

    唰唰唰!

    现场举起了一片手!

    李云海把父亲的手也举了起来:“爸,你得支持自己!”

    李德明无奈的一笑:“我肯定选不上!”

    看到这么多的人举手,李明水脸色一变。

    因为李德明的支持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只有几个人没有举手!

    不用数有多少人举了手,只需要数有几个人没有举手就行。

    村里18岁以上的李姓男丁,都有参加宗族大会的权利,也有举手表决的权利。

    现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只有8个人没有举手。

    大家互相望一望,都没有说话。

    彭癫子却起身了,在人群中数来数去,笑道:“好啊,好啊!还有八个人没有支持李德明!”

    李云海自然也记住了没有举手的那八个人。

    李明水觉得,自己还是有胜算的。

    李德明都能拿到这么多的票,那自己不得全票当选?

    于是,李明水又宣布:“支持我李明水当族长的人,请举手。”

    李德明当然也是要举手支持他的。

    现场有一大半的人举了手。

    然而,不用数也看得出来,李明水的支持率,明显没有李德明高。

    彭癫子飞快的数了数,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不支持李明水的人,有36个!瞎子也知道是谁胜出了吧?”

    李明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以堂堂村秘书的身份,居然输给了半路杀出来的李德明。

    这个结果,也大出李德明意料之外。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彭癫子哈哈大笑,真有点癫狂的意味了,手舞足蹈的吟唱道:“德明族长,恭喜、贺喜!族中换届选族长,初选初任李德明!做事公道又正派,祖先功德放光彩。乐于奉献乡梓情,祈求宗族永平安哪!”

    李德明和儿子面面相觑,有点心虚的说道:“云海,这可怎么办?我怎么就选上了呢?”

    李云海推了父亲一把:“爸,不就当个族长吗?以后族中有事,咱们家有力就出力,有钱就出钱呗!你上台讲两句话。”

    李德明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我说什么呢?”

    李云海眼里精光一闪,说道:“你就说,你上任之后,先修族谱,再修祠堂!我们家捐5万块钱!”

    李德明倒有些心痛起来:“捐五万?那太多了,又能建一座新屋了!捐一千行不行?”

    李云海低声道:“你放心,我有钱!你只管捐就是了。威望、名声,都是用实力换来的。你捐了这五万块钱,以后在村里,你就是真正的族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都不敢放个屁!建一座新屋容易,但要树立一个家族的地位,却难!这是我们家在村里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一千块不痛不痒,起不到什么作用。要捐就捐五万!五万块不算多!”

    李德明轻咳一声,想想儿子的话确实有道理,自己平平淡淡、窝窝囊囊的活了大半辈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机会,为什么不要呢?

    于是,他挺身而出,站到了台上,用最朴素的语言说道:“我这辈子,没有为村里做过什么贡献,主要也是因为我没有什么机会。今天承蒙大家抬举,选了我当族长,我在这里向族人承诺,我上任以后,会组织人手,修订族谱,修缮祠堂。这两项都需要不少的资金,我带头捐出5万块钱!”

    捐五万!

    全场哗然!

    在这个普通人家里连500块钱都难拿出来的年代,李德明如此大方,当众说要捐五万!

    这么大的手笔,试问村里还有谁能做得到?

    回想上次集资修祠堂,李国旺只捐了一百块钱,李明水只捐了50块钱,最后钱没凑够,只修了个大门的门轴。

    李德明一上任,立马就捐出5万块钱!

    这才叫豪气!

    村民们一齐鼓掌叫好。

    这一下,就连李明水也自叹不如了。

    李云海说得不错,名望地位,都是靠实力打出来的。

    你有钱,你腰杆就硬气,别人自然就信服你。

    这个道理,古往今来,颠扑不破,百试百灵。

    李德明拱了拱手,说道:“请大家以后多监督我这个族长的工作,也请大家多支持我的工作!”

    说完,他就下了台。

    李明水不得不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想着当不了族长,那就竞争村支书好了!

    他哪里知道,下一届村支书,早就在李云海的谋划当中。

    李云海先让父亲当上族长,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现在不出所料的成功了!

    那接下来就要竞选村支书之位。

    此事李云海也早就有了谋划。

    乡里对李国旺的处罚决定,很快就传到了村里。

    开除李国旺石板村支书一职!

    因为李国旺家人和当事人张寡妇私下达成了和解,赔偿了张寡妇300块钱,张寡妇不再追究李国旺的其他责任。所以,李国旺在派出所拘留了一天一夜,就被放了回来。

    李国旺元气大伤,威名扫地,从此在石板村里,再也说不出硬气的话来了。

    李云海得知李国旺回家,居然上门来看望,还提了一个包裹。

    李国旺冷冷看着这个年轻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厉害啊!把我给扳倒了!”

    李云海淡然说道:“凡事有因才有果,你之前种下的因,就在这个包裹里。请你打开来看看就明白了。”

    李国旺疑惑的打开包裹。

    里面居然是一把带血的菜刀!

    “你、你想做什么?”李国旺骇然往后退,把椅子弄得咯咯作响。

    李云海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让我家老三在我家新屋的主梁下埋下此刀,不就是想让我家有血光之灾吗?我家今天杀了一头猪,是我亲手杀的,用的就是这把刀!”

    李国旺畏惧的看着李云海,牙关打颤的说道:“李、云海,你、你!”

    他的老婆端了杯茶出来,放在李云海手里,赔着笑脸说道:“李云海,说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亲行。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我知道你不会报复我家国旺了,是吧?怨怨相报何时了?过去的恩怨,就这么揭过去了吧?你说行不行?”

    李云海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婆娘倒是很识大体,沉声说道:“有婶子这句话,那就好说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虎有伤我意,我有打虎心!”

    他喝了一口茶,重重的放下杯子,起身扬长而去。

    李国旺怔忡良久,这才拖着椅子向前,拎起那把刀,说道:“李德明有这样的儿子,我不如他!生子当如李云海啊!”

    他老婆接过刀来,说道:“你啊,本就不应该和年轻后生斗!你是支书,村里出了能人,你也沾光不是?现在倒好,你的支书当不成了,族长的位置也没了!你还得罪了李云海!何必呢?”

    李国旺落寞的闭上双眼,说道:“你拿块红绸子,把这刀封好,再放个红包,给李云海送回去吧!”

    正所谓,村不可一日无主。

    村里接下来就要竞选村支书。

    全村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公开选举新一任村支书。

    因为这不是到届选举,而是因为前任出了事故被撤职,所以乡里来了领导,主持大局。

    参加竞选的人有三个。

    村主任张永江、秘书李明水。

    还有一个人是李家新任族长李德明。

    乡里来的领导是邵玉清。

    邵玉清看着竞选名单,微微沉吟。

    李明水也很是惊讶:“邵领导,这个李德明,不是党员吧?竞选支书,第一个必要条件,就必须是党员!”

    邵玉清点了点头,把李德明喊了过来,问道:“李德明,你入过党吗?”

    李德明恭敬的笑道:“我是党员,我今年十月份入的党。”

    李明水意似不相信:“哦?是吗?我们怎么不知道?”

    李德明掏出自己的党员证,递给邵玉清看。

    邵玉清接过来一看,嘿了一声:“是真的啊!你还真的入了党,谁是你的介绍人?”

    李德明之前并不明白,儿子李云海为什么一定要他入党。

    现在他明白了。

    他收回自己的党员证,说道:“是县建工局的一个领导,叫崔宝刚。”

    “哦?崔宝刚?你怎么认识他的?”邵玉清来了兴趣,追问他。

    李德明不擅长说谎,如实的回答道:“我家建新屋,请的施工队就是县建工局的。我家圆垛,崔领导还来吃了酒,送了红包大礼呢!”

    邵玉清更觉惊奇:“你家建了新屋?请的还是县建工局的施工队?呵!这可新鲜了!县建工局的施工队,什么时候也接这种农村的小活干了?”

    李德明涨红了脸,说道:“我也不清楚,都是我儿子李云海办的事。他说是省里建工局的领导打了个电话,所以县建工局的人才来帮我们的忙。”

    邵玉清一脸的震惊,腾的起身,说道:“你儿子还认识省建工局的领导?你儿子是哪位?他在省里哪个部门?担任何职?快快有请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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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