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说话声:“咦,家里怎么亮着灯?”

    另一个柔美的女声说道:“肯定是李总他们过来了吧?马上就要开广交会了。”

    听到外面的对话,沈秀兰吓了一跳,慌乱的从李云海身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睡裙,她的脸红通通的,像吃了一把干辣椒。

    刚才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沈秀兰只穿了睡衣,李云海感受到了她的柔情。

    沈秀兰当然也感受到了李云海的强壮。

    虽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却跟刚偷完情似的慌张。

    李云海轻咳一声,哈哈笑道:“龚洁,程林,你们回来了!”

    说话间,龚洁和程林走了进来。

    龚洁嫣然笑道:“李总,你来了!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谁啊?”

    李云海笑着做了介绍。

    沈秀兰镇定心情,和两位大明星见面。

    龚洁握住沈秀兰的手,笑道:“沈经理,你好,你脸好红啊!怎么回事?”

    沈秀兰掩饰道:“见到偶像,我太激动了!”

    这解释也合情合理。

    李云海问龚洁道:“戏拍得怎么样?”

    龚洁换上拖鞋,过来坐下,说道:“还好,剧组的人都很好说话,这是一部喜剧,拍起来也很轻松愉快。我本来都想改行了,既然接了这个戏,那就先拍完吧!”

    李云海又问程林的感受。

    程林咯咯笑道:“我现在戏份少,我好玩得很!”

    林芝回来了,一进门便哇的一声喊:“龚洁!程林!一个影星,一个歌星,都是我最喜欢的偶像!”

    她和程林去年见过面,早就认识了。但她和龚洁,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李云海介绍道:“龚洁,这位是林芝,是我的未婚妻。”

    龚洁明显一怔,很是惊讶,没想到李云海都有未婚妻了!

    因为李云海告诉过她,还不到20岁。

    一个20岁不到的年轻人,居然有了未婚妻?

    不过,龚洁不愧是优秀的演员,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和林芝握手,端详林芝两眼,笑道:“好漂亮的小妹妹!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之前不明白芝园是什么意思,我现在知道了!这是他专门为你准备的吧?对不起啦,我们住在这里呢!占了你的芝园。”

    林芝嫣然笑道:“龚姐姐,你别这么说,我很高兴你们能住在这里。龚姐姐,你很漂亮!比电影里还要好看!真的,我超级喜欢你身上的这股气质,特别有江南女人的味道,也有一种很古典的味道。你在《华佗与曹操》里的扮相,就跟古代人一样!别人都是演的,你却是从古代走过来的!”

    “多谢你的夸奖。”龚洁拉着林芝的手,彼此都有一种仰慕之情。

    龚洁是个明星,自然能得到林芝的喜欢。

    而林芝的美丽和气质,又是李云海未婚妻,自然也能得到龚洁的欣赏。

    两个人一见如故,有着聊不完的话。

    程林笑道:“我倒觉得,林小姐很适合当演员,她肯定很上镜,脸蛋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这样的人最上镜了!”

    龚洁也深以为然,对林芝笑道:“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演戏得了?”

    林芝轻轻摇头:“我不喜欢演戏,我只喜欢真实的生活。”

    大家聊到深夜才睡。

    一向冷清的芝园,今天晚上难得的热闹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芝跟李云海说道:“郭姐姐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我听说怀孕的女人,很容易忧郁烦闷,我看她就有这种兆头。可能是因为孩子爸爸不在了的原因吧!”

    李云海哦了一声,想到郭婉华一个人住在花城这边,也的确很是无聊,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林芝搂住李云海,笑盈盈的道:“你说,我们接郭姐姐到西州住好不好?”

    李云海微微吃惊,问道:“是你想呢?还是她提出来的?”

    林芝一脸无邪的笑容,说道:“是我想接她过去住啊!她是集团的副总,在总部上班不是更好吗?花城这边反正有人看着。郭姐姐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人,今天她还送了一份礼物给我呢!”

    “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送你东西?”

    “她说我生日的时候,她没有送我礼品啊,当是补礼了。”

    “送了你什么呢?”

    “一瓶外国品牌的香水,小小的一瓶。她说她怀孕了,现在用不上,就送给我了。她家里还有好多的化妆品,问我要不要?不过是用过的,我说我也不化妆啊!就没要她的。不过这瓶香水是全新的。”

    “香水?你知道送别人香水,代表什么吗?”

    “送了一瓶香水而已,还能代表什么?爱情?嘻嘻,不至于吧?”

    “香水也可以作为分手礼物送给对方,告诉对方我一开始对你的感觉和香水一样浓,然后慢慢消退,直到没有。”

    “啊?那不可能吧?我和郭姐姐都是女人,又不是男女恋人。”

    “嗯,我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李云海总觉得郭婉华做的这一切,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她又有什么预谋?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林芝情动了,呼吸急促。

    李云海抱着她,自有一番恩爱。

    第二天是广交会前一天,在场馆外面举行了盛大的开幕式,舞龙、耍狮、锣鼓喧天。

    李云海他们来到现场观看了仪式。

    这种传统的庆祝方式,真的是特别喜庆,氛围感也很强。

    今天的春季广交会是第59届,下一届就是第60届,整整三十年了!

    李云海听说,开完这一届广交会,组委会将斥资8000多万元对展馆进行系统改造和重新装修。下一届将有更加盛大的庆祝活动。

    这届带团参展的领导,并不是唐玉霞,而是商业局的另一位领导齐天成。

    李云海和齐天成不对付,对此人也就爱搭不理,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接触之外,他和齐天成之间很少往来。

    这天在看开幕式的时候,齐天成碰到了李云海他们。

    齐天成背着双手,一脸严肃的问道:“李云海同志,你们怎么脱离组织和群众?独自为政?为什么不跟参展团队住在一起?”

    李云海没有理睬他的诘责,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骂人。

    刘杰跟在旁边,呵呵笑道:“齐局,是这样的,李总他们一向都不跟我们大部队住在一起的。不过四海集团的其他人,都跟我们住在东方宾馆。”

    齐天成眼色一厉,沉声说道:“很显然,他这是无组织,无纪律!”

    刘杰继续帮李云海说话,笑道:“齐局,那你误会李总了,李总日理万机,前来参加广交会,也要处理集团的事务不是?”

    齐天成冷傲的说道:“呵呵!处理事务?还日理万机?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有本事,别在我们商业局里挂职啊!”

    李云海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齐局,你不用冷嘲热讽!我李云海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我心里自有分寸!我在商业局挂不挂职,也不是你说了算数!跟你也没有关系!我这个挂职,也挂不了多久了,你看不惯,以后还没得看呢!”

    齐天成大笑道:“那就太好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终于要离开了!”

    其实李云海在商业局挂职,不过是为了一份经历。

    现在天华大厦管理处已经成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处一级的单位。

    李云海将正式履任管理处的副主任,职级是副处。

    他在商业局挂职的历史,也可以正式结束。

    齐天成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还以为李云海是被自己成功挤走了,很是开心。

    李云海看着对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由得暗自摇头。

    他见过的领导也不算少了,每个领导的秉性都不一样,也有喜欢打官腔的,也有调子非常高的,但像齐天成这样没有一点领导气度的人,他当真是第一次见识。

    齐天成挥了挥手,说道:“李云海,我不管你住在哪里,今天晚上你必须来东方宾馆开会。”

    以前唐玉霞带队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么多的事!

    李云海不咸不淡的说道:“广交会而已,大家群策群力卖货就行了,你一个管行政的领导,你还要指导大家怎么卖货不成?我可没指望你还能有什么好的建议。你只要不瞎指挥就行了。”

    这话把齐天成给气了个半死,他指着李云海道:“你、你目无领导!你毫无组织纪律!今天晚上你要是不来开会,后果自负!”

    说完,他昂着头离开。

    等他走远了,刘杰低声说道:“李科长,他就是这样的人,第一次出来带队,肯定特别得意呢!”

    李云海冷哼一声:“不理他!”

    刘杰笑道:“晚上你要是没空,你就派个代表参加会议。”

    他低声说道道:“你有没有给过他好处?”

    “没有,怎么了?”

    “我听说啊,参展企业,都或多或少的给过他孝敬。”

    “这有什么好给的?他只是带队参展,说白了,他就是为我们企业服务,来解决我们实际困难的。”

    “话是这么说,人员和展位的分配权,不还在他手里吗?”

    “我今年带够了人手,不需要讨好他。展位的话,我有三个展位,也足够了。刘杰,晚上开会,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没空参加。”

    “嘿!你牛!”

    李云海看着广场周边,对郭婉华说道:“郭姐,你说,我们在场馆上面打一排广告怎么样?”

    郭婉华手搭凉棚,遮住日头,看看场馆天台上,说道:“那里打广告当然好了,可是人家早就有了广告,你还能把别人的广告位置顶下去不成?”

    李云海用手一指,笑道:“不用顶下别人的,我们再在上面加一层广告呢?岂不是更打眼了?”

    郭婉华笑道:“那你跟组委会去谈,人家能答应你才怪!”

    李云海还真的不信这个邪,当即找到组委会讨论加装一排广告位。

    组委会的同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

    广告位置本来就是有限的,也就是天台临街那一排,一共是四个广告。

    李云海说在这四个广告的上面,再加装一层广告栏,而且全部打四海集团的广告。

    他还是打四个广告。分别是四海集团、光彩CCA、四海电脑打字机、四海喷墨打印机。

    但他的要求是,广告位要做大一些,要比现有的广告位高出两倍。

    组委会的同志很是震惊。

    李云海不等对方拒绝,便开出一个让对方无法拒绝的价格:“80万,买一年!我先连续买三年!”

    组委会的同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成交!我们这就帮你制作广告招牌,是做纯粹的文字广告?还是要求有商品的照片?”

    李云海笑道:“就用文字吧,文字简洁、效果也不错。两天之内,应该可以做好吧?”

    “可以,我们今天就叫人焊铁架!明天就可以把广告装上去!四海集团,我知道,你们在广交会上的成交量都很不错。很了不起的公司啊!今年继续加油!”

    “谢谢领导。”

    郭婉华在旁边看着,不由得莞尔而笑。

    李云海谈业务,就是这么直接、霸道,用钱开路!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鲜,真的是吃遍天。

    李云海现在有三款产品参加广交会,只要随便接一个订单,这广告费就赚出来了。

    有些广告是稀缺资源,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就像广交会天台正面的这四个广告位置,肯定是先来先得。李云海去年就没有抢到,今天他改换了一种方式,在别人的广告之上,再加一层铁架,打自己的广告,自然更加醒目。

    当天晚上,李云海陪着林芝等人逛街游河,一起泛舟在珠江之上。

    珠江两岸的夜景很是迷人,还没有后世那种耀眼的灯光秀,而是一种幽暗的沉静之美,珠江的水还很清澈,闻着也没有什么异味。

    坐在船头,点上几份烤鱼、嗦螺、艇仔粥,一边吃一边享受晚风的吹拂,别提多惬意了。

    林芝提醒李云海道:“齐天成说让你开会,你真的不去吗?就不怕他给你小鞋穿?”

    “我马上就要离开商业局,他还上哪里给我小鞋穿?”

    “这届广交会啊!他还是带队领导。”

    “我又没有什么事情要求他的!人到无求品自高。”

    “云海,你的性子太刚烈了一些。就怕到时候吃亏。”

    “我才不惯着那孙子!”

    “……”

    林芝见他如此倔强,也就不再多劝。

    郭婉华不能喝啤酒,就连重口味的食物,她现在也吃得少,只吃了一点新鲜的烤鱼。

    次日是1986年春季广交会的第一天。

    李云海和林芝、沈秀兰很早便起床,洗漱完毕,然后一起前往展馆。

    龚洁和程林仍然去拍戏,也早早的上班去了。

    郭婉华的车子正好开过来,喊上李云海他们,两辆劳斯莱斯一起开到展馆。

    他们住的有点远了,到场馆附近又遇上堵车。

    林芝看看外面一动不动的车河,笑道:“还是住东方宾馆最近!出了门,走几步路就到了。”

    李云海笑道:“别着急,反正赵金平他们早就该到了。”

    车子缓慢来到场馆外面,李云海等人干脆下车走过去。

    李云海抬头看了一眼场馆的天台,上面已经焊好了一排高高的铁架,只等着安装广告字了。

    组委会的办事能力很强啊,说今天装好,今天真的能装好。

    当然了,李云海给钱给得更痛快,昨天就把三年的广告费用给打了过去。

    他们穿过广场,走上台阶。

    郭婉华忽然哎呀一声,原来是踩到了一张丢在地上的广告宣传单,差点摔倒。

    李云海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郭姐,没事吧?”

    郭婉华笑着说没事。

    李云海道:“你现在怀孕,走路千万要小心。实在不行就在家里休息好了。”

    郭婉华说我没事,用不着休息。

    一行人走进场馆。

    此刻广交会正好开始,外商排着队入馆。

    李云海他们来到自己的展位。

    他还以为走错了位置,定睛一瞧,没有错,这里就是四海集团的展位。

    可是昨天明明有三个展位,今天怎么变成两个展位了?

    赵金平等人已经在场,迎上前来。

    李云海指着自家的展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啊?还有一个展位呢?谁给辙走了?”

    赵金平嗫嚅的说道:“是齐局,他说我们就这三个货,还用得着占三个展位?最多给我们两个展位,收回去一个,给了别的企业。”

    李云海强压心头怒气,沉声道:“齐天成?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敢撤走我们的展位?”

    林芝大声问道:“我们的货呢?那个很大的打印头模型呢?”

    赵金平指了指展位后面:“我们来的时候,打印机展位已经被他们搬空,东西全部搬到了后面堆放。还有条幅也被他们扯了下来。”

    “岂有此理!”李云海咬着牙,冷哼出声。

    林芝和沈秀兰也自愤恨不平。

    赵金平知道这事情闹大了,问道:“李总,我们正在重新摆放展位,把打印机和打字机,这两种产品,拼凑到一个展位算了。”

    李云海快步走进打字机的展位,看到地上一片狼藉,都是从隔壁搬过来的打印机。

    那个昂贵的订制打印喷头模型,也被遗弃在地上。

    李云海指着模型,说道:“来人,快把这个模型扶正了,检查一下还能不能用。”

    赵金平喊了两个人,把模型搬到一张桌面上。

    李云海只看了一眼,便火冒三丈:“玛的!这是谁干的?这是我们花重金订制的!现在被破坏成这个鬼样了!”

    赵金平垂着双手,低声说道:“李总息怒,我们来的很早,但我们到达的时候,打印机展位已经被他搬空了。而且已经进行了另外的布置。这说明他们昨天晚上就已经进来安排好了这一切。”

    李云海吐出一口浊气,转身便走。

    林芝一把拉住了他,说道:“云海,你现在去找齐天成?已经开展了啊,外商都进来了!先把两个展位布置起来吧?我昨天晚上就跟你讲过,小人不可以得罪的。齐天成三番四次强调,一定要你去开会,结果你还是当成了耳边风。你如此无视他的权威,他当然生气,所以才撤走我们的一个展位。”

    李云海拿开林芝的手,说道:“三个展位,是省里给我们的。他齐天成有什么权力说辙说辙?此事我跟他杠到底了!”

    林芝冲上前,拦住了他:“云海,你冷静一下。我们还是先营业吧!”

    李云海一把扒拉开她,说道:“你们都等着,我去找他。”

    林芝对沈秀兰道:“秀兰,你去劝劝他。我的话他现在听不进去。”

    沈秀兰一阵心慌:“我的话他更不会听了。”

    林芝着急的说道:“秀兰,你不懂。我昨天晚上那么说,已经让他很没面子了,我今天又一味的阻拦他,更让他失了颜面。他现在心里对我有气,只是没有发出来。我现在不管说什么,他肯定都不会听我的。你快去劝劝他,不然他真能打人!”

    沈秀兰也担心李云海,当即跑上前来。

    西江省市代表团的几个带队领导,正在前面一个展位说说笑笑,这是西州市最大的一个展位,西州市机床厂,这也是西州市的牌面,在过去的那个特殊年代里,机床厂的厂领导,主持过省署的工作。

    80年代,正是西州机床厂最后的辉煌时刻。

    虽然说,西州机床厂的成交额,远远比不上四海集团,但在国企里面,是讲资历辈份的。

    四海集团虽然成交额大,但只是一个后起之秀,在排面上,怎么样也不是八大厂的对手。

    所谓的八大厂,各个时期的说法不一,大概指的是:西州机床厂、省机械厂、锑品制造厂、省电气公司、曙光电子管厂、省动力机厂、西州纺织厂、省汽车修理厂。

    在这八大厂面前,四海集团一来血统并不纯正,不能算是正宗的国企。二来是晚辈,所以广交会上最好的展位,怎么样也轮不到李云海的四海集团。

    李云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争过。

    前两次参展,都是由省里安排,安排几个展位就是几个,安排到哪里,他就在哪里,从来没有提过要求。

    可是,这一次四海集团的三个展位,明明是省里已经安排好了的!

    齐天成凭什么辙走一个?

    这口气,李云海咽不下去!

    李云海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展位。

    他沉着的走到齐天成面前。

    沈秀兰怕他们打起来,急忙来到他旁边站定。

    齐天成抬了抬眼皮,看了李云海一眼,冷笑道:“你来做什么?”

    李云海虎目一瞪,沉声说道:“老子来打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