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李云海和苏红依约来到飞利浦总部。

    科伦今天没有再放鸽子,在办公室里恭迎李云海的到来。

    “十分抱歉,”科伦面无表情的和李云海握手,“昨天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我不得不参加,因此没能和李先生见面。”

    李云海不是个汲汲于过去的人,何况人家已经道歉,也就不以为意。

    坐下来以后,科伦的秘书给李云海和苏红端了杯咖啡。

    李云海对咖啡并不感兴趣,放在一边没喝,单刀直入的和科伦进行新一轮的谈判。

    科伦一脸倨傲的坐着,翘着二郎腿,左手摸着下巴,右手不停的在桌面上敲打,说道:“李先生,你的请求,我已经向公司董事会提交,他们说还要评估。”

    李云海沉着的说道:“科伦先生,我们两家一直都有合作,四海集团资历如何,你们早就心中有数,为什么又要进行评估?”

    科伦道:“李先生,我们需要评估四海集团对我司造成的负面影响有多大。想必你也知道,阿斯麦现在是我们的子公司,你我两家公司,在光刻机领域,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我们提供精密零件给你们,却是在为自己培养强劲的对手。”

    “我不这么以为。在光刻机领域,四海和阿斯麦都处于弱势地位,市场占有率最高的是东洋公司,我听说尼康公司的光刻机,马上就要突破4000台的销量。如果一定要找对手,那我们的对手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东洋人的光刻机公司。”

    “东洋人的光刻机,的确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不过你家的产品也是!”

    “科伦先生,不知道你听说过三国的故事吗?”

    “三国?刘关张,孙权,曹操?”

    “对,就是他们的故事。我国历史上的三国时期,刘备和孙权各自的力量都很弱小,但他们通过合作,利用彼此的资源和能力,最终在赤壁击败了强大的曹操。”

    科伦显然听说过这个故事,微微点头,陷入了沉思。

    李云海又讲了一个故事,战国时期,赵魏韩联合抗秦,六国联合抗秦,当时称之合纵。

    几个弱小的国家,出于共同的利益,联合起来抵抗强权的压迫,最终取得了阶级性的胜利。

    李云海以为,现阶段来说,四海和阿斯麦的光刻机市场占有率都很低,彼此之间既是竞争关系,也可以是同盟。

    当下最好的做法,就是两家联手,共抗强敌。

    科伦道:“李先生说的故事,我听明白了。弱弱联手,可以抵抗强大的外敌。但对我们来说,你又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我们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呢?”

    在这场谈判中,四海集团的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砝码,这也是飞利浦不待见李云海的原因。

    一家可有可无的合作伙伴,他们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这个世界,永远是由强者说了算。

    李云海却善于发掘自己企业的优势,侃侃而谈的说道:“我们可以牵制东洋人的光刻机品牌,也搅和了光刻机市场。让客户面临更多的选择。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鲶鱼效应。四海集团就是那条鲶鱼,让整个光刻机市场充满了活力。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紧张的迫切,从而提升自己的能力,推动同行积极参与市场竞争,提升整体表现。”

    科伦沉吟道:“李先生,你这么说,还是对你们有利,对我们并无利。”

    李云海道:“我说得再通俗一点吧!如果世界上没有四海光刻机,东洋人要对付的就是阿斯麦,这是他们必须尽全力要打败的对象。可是有了四海光刻机,东洋人就会率先向我们开火。我们成了冲锋在最前面的卒子,可以替你们阻挡东洋人的攻击。就算要牺牲,也是我们四海先牺牲。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们可以躲在后方休养生息,培养出自己的精锐力量。等四海光刻机死了,你们也有了足够的有生力量,可以和东洋人正面决战。”

    科伦不由得一震!

    李云海这个论据很有意思,也颇有说服力。

    他没有抬高自己,也没有高看自己一眼,而是把自己放在炮灰的位置上!

    阿斯麦和尼康、佳能这些东洋企业之间,肯定要争夺光刻机的市场份额,商场有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东洋人已经打败了米国的GCA公司,下一步就是要打败阿斯麦。

    阿斯麦并没有很大的赢面。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东洋人自己点错了科技节点,阿斯麦想翻身很难。

    现在李云海却把四海集团推到了阵前,甘当马前卒子,替阿斯麦冲锋陷阵,这样一来,阿斯麦暂时就安全了。

    不得不说,打前锋,这是李云海替四海集团想到的最佳位置,也是能说服飞利浦的砝码。

    本来对飞利浦没有用处的四海集团,摇身一变,成了飞利浦最重要的一张王牌。

    科伦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看着李云海。

    这个东方男人身上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每次见面,都会让科伦对他刮目相看。

    李云海继续说道:“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飞利浦也需要利润,我们采购你们的产品,你们可以从中获取利润。这也是商业合作的终极目的。我们并非没有其他选择,我们只是优先选择和你们继续合作。”

    他不能一味的降低自己的身段,去迎合对手,虽然说这也是谈判技巧的一种,但在必要的时候,他也要表现出应有的强硬!

    于是,李云海沉声说道:“如果我们两家谈不拢的话,那我们只能找其他公司合作!现在的光刻机市场,主要是由阿斯麦和东洋人在争夺,我们四海集团的光刻机,刚刚面世而已,没有什么市场占有率,我们既可以当你们的炮灰,替你们在前面挡子弹。我们也可以和东洋人合作,对付他们的竞争对手!”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谈判不能一味的忍让和退缩。

    该亮剑的时候就要亮剑,要让对方看到你有拼死一搏的勇气。

    李云海说道:“我们现在要求的是生存,只要能让四海光刻机生存下去,我们可以和任何一方势力合作。”

    他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光刻机现在是三足鼎立的局势,我们两家不合作,我就会和东洋人合作,到时候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阿斯麦。

    至于阿斯麦和东洋人之间,不可能有合作。因为这两家是真正的对手,既决胜负,也决生死!

    科伦沉默了片刻,放下了二郎腿,浓眉一耸,缓缓说道:“李先生,我们两家谈得好好的,怎么又谈到了东洋人呢?东洋人的德性,不用我说,你比我更清楚。他们表面上礼貌,其实都是为了麻痹你,掩盖背地里捅你刀子的事实。你要是跟他们合作,将来肯定会被打得很惨。”

    李云海微微一笑。

    对方果然被自己牵着鼻子在走。

    谈判的主动权,被李云海掌握在手里了。

    “科伦先生,我们能来荷兰,还能在这里等你几天时间,当然是带着诚意而来。但合作的诚意是彼此的,我也想看到你们公司的诚意在哪里。”

    “李先生,我现在就可以代表飞利浦公司,郑重的答应你,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继续。但是有一点要求,还请你一定要答应。”

    “什么要求?”

    “我们想要X64芯片的授权。”

    “哦?”李云海心想,原来飞利浦搞这么一出戏,目的是为了X64芯片!

    难道飞利浦也想加入芯片业的混战吗?

    事实上,飞利浦生产芯片。飞利浦半导体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生产和销售多种类型的芯片,包括但不限于MP3播放器用的音频解码芯片、非接触式读写芯片以及智能卡芯片等。

    这些芯片广泛应用于消费电子产品、汽车、医疗设备和身份识别等多个领域。飞利浦的芯片产品以其高性能、高品质和技术创新而著称。

    做为一家优秀的半导体公司,飞利浦离不开芯片的布局。

    阿斯麦只是生产光刻机,却没有先进的芯片。

    全球拥有先进芯片架构的只有两家公司,英特尔和四海集团。

    飞利浦故意卡李云海的脖子,并不是想真的终止合作,而是为了拿到芯片授权!

    李云海哂然一笑:“科伦先生,我很乐意授权你们生产和使用X64芯片。”

    这算什么事?

    李云海巴不得多授权一些厂家生产自己的芯片,提升市场占有率。

    在打天下的前期,李云海只能通过广泛的授权来打开市场。

    科伦道:“李先生,我们要的不仅是生产授权,我们还想要整个芯片架构的指令集授权。”

    这个授权就极为高端了!

    在芯片授权中,指令集授权最为高级!

    目前为止,李云海还没有给过任何一家公司指令集授权。

    英特尔在全球也只给了AMD公司指令集授权,并且允许AMD进行修改和扩展,所以AMD才能反过来和英特尔争夺市场。

    李云海沉吟未决。

    四海龙腾芯片的目标是建成与X86、ARM三足鼎立的生态,但目前差距较大,靠四海集团一家来推动,确实也较为困难,硬件、软件一把抓的难处,大家都懂的。

    如果李云海直接将自己的指令集、IP核对外授权,希望其它企业一起来努力,共同推动龙腾芯片生态的发展。这样做是有好处的。

    而一旦众多的企业开始使用龙腾芯片的指令集、IP核,龙腾芯片的生态就会愈发的强大,未来就真的能够与英特尔、ARM抗衡,最终让全球的芯片企业,都逐步抛弃掉X86和ARM,转向龙腾芯片。

    但是这么一来,李云海就等于培养了自己的对手,阿斯麦会变得更加强大!

    他最担心的是,对方拿到指令集后,会不会转卖给其他友商?加速友商研制X64架构的步伐?

    殊轻殊重?

    如何取舍?

    李云海一时间进退两难。

    苏红看在眼里,适时的说道:“科伦先生,请问你们为什么要我们的芯片指令集授权?如果你们是想采购芯片的话,我们可以直接供货给你们。我们也接受定制芯片的生产。”

    科伦道:“我们需要有自己的芯片工厂,我们的很多产品都需要使用到芯片。只要你们答应这个条件,我们两家就可以继续合作。合作需要互相帮助,我们拿出你们需要的零件,你们也要给我们想要的芯片。这是一种交易。”

    苏红看向李云海,见他还在沉默,便说道:“科伦先生,那我们可以给你们芯片的生产授权,你们想生产便生产。至于指令集授权,你们拿到了能做什么用?难道你们还想抄改出另一款芯片来?”

    这话怼得无比犀利,也正是李云海最为疑惑和担忧的。

    科伦皱了皱眉头,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说道:“我们只是想要更多的自主权。”

    苏红针锋相对的说道:“那我们也想要更多的自主权。你们能不能把你们的精密仪器全套设备给我们?最好再把精密机床的资料给我们。”

    怼得好!

    李云海暗喝一声彩!

    他刚才正不知道怎么回复科伦呢!

    没想到苏红接过话头,答得如此铿锵有力!

    李云海微微一笑:“科伦先生,我这个秘书说得对,如果你们想要龙腾芯片的指令集授权,那你们也应该拿出相应价值的东西出来交换。我们想要的是你们的机床技术。”

    科伦怔忡,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李云海道:“比起芯片指令集和架构来,机床技术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你真的不愿意交换吗?”

    科伦用力的敲打着桌面,这个交易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他无权做出这种交易的决定。

    “对不起,李先生,”科伦说道,“我无法答应你。”

    李云海道:“如果你不能做主的话,你可以请示董事会?”

    他又补充了一句:“科伦先生,我们在荷兰只待到明天下午,便要起程回国。如果你们诚心想和我们合作的话,请你们在未来的24个小时里拿出交易方案来。我的要求很简单:平等、互利。”

    如果飞利浦只能提供零件,那李云海也只能提供芯片。

    如果飞利浦想拿到芯片指令集授权,那他们就必须把精密机床的技术交出来。

    对李云海来说,如果能拿到机床的技术,其意义之重大,不亚于芯片技术的突破。

    芯片技术已经属于四海所有,只不过授权给另一家生产。

    但精密机床技术,我国却还没有实现突破,所以意义重大。

    李云海说完,便起身和苏红离开。

    走出飞利浦大厦,苏红轻轻拍了拍胸口,笑道:“李总,我有没有失礼?有没有胡说八道?”

    李云海哈哈笑道:“苏姐,你说得很好,回答得也很犀利。值得奖励!”

    苏红心有余悸的笑道:“我看你一直不说话,我就知道你是在考虑,所以我就接了他的话头。只要我没有犯错误就行。李总,我们这就走了?我们想要的合同还没有谈成呢?”

    李云海道:“我现在知道飞利浦想的要是什么,我就不怕他们了。他们想要我的芯片授权,那主动权就在我们。接下来,我们不找他们谈判,他们也会主动上门来找我们。”

    苏红抿嘴笑道:“李总英明!他们想要我们的芯片技术,却隐藏得这么深,故意让我们跑过来找他们谈判。”

    李云海道:“这就是他们厉害的地方,是一种叫谈判的技巧。他们明明有求于我们,却牵着我们的鼻子在走。如果我们稍微软弱一点,就会同意他们提出来的一切条件。”

    苏红道:“李总,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还有一天时间,我们到处逛逛吧!有几个景点值得我们去看看。”

    “李总,为什么说荷兰是风车之国?我看这边也没有多少风车啊?”

    “荷兰这么小的地方,以前有几万架风车,你可以想想有密?只不过二战期间,很多风车都被毁了。”

    “这样啊!那我们找个有风车的地方去看看吧?”

    “那就去风车村吧!”

    “风车村?”

    “对,很适合旅游拍照。”

    风车村位于阿姆斯特丹北方15公里,驱车半个小时左右到达。

    这里有着古老的建筑,生动描绘了17、18世纪的荷兰生活。真实的房子,古老的造船厂,制作木鞋的表演,还有风车,每年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

    可惜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冬季万物肃杀,不似春天的景色那般迷人。

    李云海苏红漫步在异国的乡土上,看到漂亮的风车便停下来拍照留影。

    庄勇跟在他们身后,充当了摄影师的职能。

    在一座漂亮的古老的风车前,李云海和苏红并肩而立,合影留念。

    苏红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李肩膀上,笑道:“李总,借你的肩膀一用,你就当我一天的男朋友吧!”

    “呵呵,好啊!白天我尽了当男朋友的职责。那晚上,你是不是也应该尽一尽当女朋友的责任?”

    “啊?女朋友有什么责任?”

    “嘿嘿,你说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