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气,风寒入侵,晕过去倒也算合理。

    叶锦潇淡淡的瞥了一眼,懒得拆穿她,几人回了冷院。

    刚踏进院子,枝头上的喜鹊欢喜的扑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她扫了一眼。

    “我不在府上的这段时间,你可有好好的喂鸟儿?”

    柔儿捂着红肿的小脸,“喂了,小姐,听您的吩咐,每天都特意多抓了一小把米粒。”

    她有些不明白,这些鸟儿是野生的,小姐怎么还当成宠物似的养起来了?

    说来也怪,这些喜鹊不仅不怕人,还站在她的手心上啄米粒呢。

    “进屋来。”

    冷院荒旧萧条,虽然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但那发黄的墙体、破旧的残垣,纸糊的窗框,断了脚的桌椅,处处都彰显着荒旧之气。

    竹嬷嬷扫了一圈,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

    聿王妃就住在这里?

    “让竹嬷嬷见笑了。”叶锦潇搬了张干净的凳子过来。

    竹嬷嬷双手接过,没有丝毫的忸怩,落落大方道:“老奴奉太上皇之命,前来协助于您,只要您能医好太上皇,老奴睡柴房也甘之如殆。”

    叶锦潇恍然。

    原来如此。

    也是。

    武德皇何等尊贵的身份,她又是个‘半路大夫’,自然不敢放心用她的药,派人盯着她合情合理。

    “竹嬷嬷放心,我定为太上皇尽心尽力。”

    “如此,有劳聿王妃。”

    客套两句,叶锦潇走到那边的柜子前,假意从抽屉里找东西,实际上在几人看不见的角度,从手镯内取出碘酒药物与纱布。

    “柔儿,翠儿,我看看你们伤哪了。”

    柔儿伤的较重,后背、手臂、腰上,被板子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起了坨坨淤血。

    叶锦潇用药酒给她揉,疼得柔儿龇牙咧嘴。

    想骂柳侧妃,但当着竹嬷嬷的面,又有些怯怯,只敢咬紧牙关,捏紧拳头,骂的委婉一些:

    “小姐,柳侧妃实在太过分了,今日若非竹嬷嬷主持公道,恐怕又要被她得逞了。”

    竹嬷嬷眼皮跳了下。

    又?

    “咱们又没有招惹她,她怎么那么坏,真不知王爷喜欢她什么。”

    “如果我是男人,我看都不会看上她……”

    不满的小声吐槽着。

    柳明月中了断肠草之毒,一时半会解不了,叶锦潇便放心的进宫复命了,想不到那女人命硬的很,挺过毒性后,第一时间对她的人下狠手。

    想到和离不易之事……

    叶锦潇情绪不高。

    “今日是我疏忽,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小姐,柔儿没有怪您的意思。”

    “我知道。”

    快速给柔儿处理好伤势,转头再去看翠儿。

    出事时,柔儿死死地护着翠儿,故而翠儿身上只有几道蹭伤的痕迹,但她吓坏了,年纪小,又从没见过这样的场合。

    “翠儿,让你受惊了。”她语气沉重的叹了一声。

    翠儿很坚强,紧紧地握住双手,强忍着眼底的惊骇,红红的一双眼睛,愣是一滴泪都没掉出来。

    “潇姐姐,是柔儿姐姐保护了我。”

    “我没想到柳侧妃这么坏,之前在疫区,大家都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我娘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迟早有一天她会遭报应的,翠儿没有做错事,翠儿不怕。”

    小丫头扬着脑袋,嗓音还在发颤,却已能辨明是非善恶。

    叶锦潇摸着她的头,神色有些复杂。

    小丫头善良又聪慧,可惜父母已逝……

    按照寻常人家的常态,她再长大两岁,不是被卖进府当丫鬟,就是被某些有钱老爷看上,若是好些买进府当童养媳,总之凭借自己想安身立命,根本难如登天。

    古代的世道,对女人向来是不公平的。

    叶锦潇暂时不想那么多。

    “柔儿,你将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给竹嬷嬷住,我去做饭。”

    竹嬷嬷瞠目,一天之内,已经绷不住的变了两次表情了。

    “聿王妃,你亲自下厨?”

    没有伺候的下人?

    叶锦潇挽起衣袖,笑道:“我厨艺尚可,只是平日里太忙,无暇操持,竹嬷嬷小坐片刻,待会儿试试我的手艺。”

    -

    月阁。

    厢房雅致,角落里燃着熏香。

    柳明月换了一袭干净的衣物,躺在床上,一碗姜汤喂了下去,脸色红润了不少。

    月珠捧着空碗,见王爷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隐约之间,觉得王爷对侧妃的关心大不如前……

    但她不敢多言半个字。

    “咳,咳咳……”榻上,女子闷声轻咳着。

    “王爷,侧妃醒了!”月珠高兴的放下碗,急忙去搀自家侧妃。

    “侧妃,您可算醒了,大夫说您染了风寒,身子还很虚弱……王爷?王爷?”

    王爷怎么还不过来?

    怎么站在门口出神?

    “咳咳……聿辞哥哥……”

    门口处,楚聿辞望向北厢那边的方向,是冷院的位置,那边炊烟袅袅。

    习武之人五感超出常人的敏锐,即便隔着好一段距离,也能隐约听见冷院那边的欢笑声。

    他竟从几道声音里,清楚地辨析出了叶锦潇的嗓音。

    站了片刻,才敛起眸子,不动声色的折回屋内。

    “醒了。”

    抽来凳子,折身坐在床榻前。

    柳明月虚弱地撑起身子,闷闷的咳嗽着,小脸还有些许苍白无力,明显觉察到男人冷淡了的态度。

    “聿辞哥哥是在怪我吗?”

    她垂下眼角,自嘲一笑:

    “月儿受了过度的惊吓,这才草木皆兵,想不到在聿辞哥哥眼中,竟成了一个虚伪、善妒、歹毒的人……”

    楚聿辞眉峰一拧。

    看着面前的面孔,便想起七年前的雨夜,杀手追杀,他中毒昏迷,命悬一线,若非柳明月冒着性命危险引开杀手,他也不会得救。

    他欠柳明月一条命。

    他终于沉声:“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人情债好还,可这性命之恩,难还。

    “那是何意?”柳明月眼角落泪。

    “为了给姐姐让位置,我甘心当妾,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更是别无他求,我的心意,王爷又怎会明白……”

    她失落的将头撇到一侧。

    楚聿辞薄唇紧抿,娶叶锦潇的事,确实是他对不住柳明月。

    “不哭,本王信你。”

    “本王方才只是在想疫病的事,过几天应该要去一趟南城、斐城,处理后续事宜。”

    柳明月红着眼睛,半信半疑。

    “真的?”

    握住他的大掌,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并缓缓往下滑到脖子,滑到领口……

    “聿辞哥哥若真的怜惜月儿,可否……好好的疼疼月儿?”

    刹那,楚聿辞似触电般,陡然将手抽了回去。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更没有男女之间的欲望。

    “你染了风寒,身子虚弱,先好好养着,本王还有公务要忙,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立即离去。

    柳明月面色僵白。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她比叶锦潇小半岁,上个月才及笄(古代成年)。

    成亲前,无论她怎么挑弄,他始终拒绝,说她太小了,不愿伤害她;成亲后,终于及笄,他却被疫病之事缠身,未曾碰她分毫。

    现在为止,他们连房都没圆。

    究竟是什么公务,比她还重要?

    为什么不碰她?

    难道他心里没有她吗?

    她想要的宠爱、身份、富贵,他全都给她了,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人人艳羡,却偏偏不碰她分毫。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连叶锦潇那个贱人都碰了,凭她的身段、面容、嗓音,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