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叶锦潇牵着马,站在客栈门口,问道:“老板,这马给你,能否让我住一晚?”

    马:‘?’

    礼貌吗?

    瘦掌柜正在写账本,往外瞧了瞧:

    “这马不高也不大,不过养一段时间的话,倒是能帮我运木材驮石头,干不少活计。”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笑着走来:

    “这自然是可以的。”

    叶锦潇:“我还想要一份晚饭,和沐浴用的热水。”

    瘦掌柜眯了下眼。

    这姑娘穿着打扮虽然简单,却容貌清冷,绝美不凡,只怕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连客栈都住不起。

    莫不是谁家的小姐,前来行走江湖,体验生活?

    他含笑着将马牵过来,“自古来,长得漂亮的女人向来是有优待的。”

    “姑娘,楼上请吧。”

    “多谢。”叶锦潇领了钥匙,上楼了。

    “老板~~~”

    刚走到拐角处,就听到一阵阴阳的嗓音,那可以捏起来的老鸭嗓子,好像一个打了结的麻花。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画着妆容、头戴簪花的男人胖得跟酒桶似的,肥硕的身体往柜台上一倒:

    “啊!老板~~~”

    腰肢扭得比叶锦潇的命运还要曲折。

    兰花指高高翘起:

    “我今儿没带银子,我为你唱一曲,能否让人家也住一晚?”

    瘦掌柜眼角抽得跟触电一样,右眼皮子狂跳。

    哪来的孽障!

    “我这里是客栈,不是做慈善的地方,没有银子住不了店。”

    胖男人那瘦成一条线的眼睛一瞪,不敢置信的问道:“不是你说自古来,漂亮的女人是有优待的吗?”

    “难道人家的美貌,还不足以打动你吗?”

    瘦掌柜眼皮子飞跳:“……”

    “老板~~”

    胖男人生出一条飞毛腿,撩拨着腿毛,勾引,“啊,老板~”

    瘦掌柜捏紧双手,一张脸憋到青紫。

    “老板~~~”

    忍不了了!

    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啊!啊啊!孽障,还不快现出原形!”

    瘦掌柜尖叫着一跳三尺高,按住胖男人的人就是一顿暴揍。

    嘭!

    哐!

    啊!

    嗷!

    揍完,扔出去,拍拍双手,心口舒畅,长出一口气,顿觉舒服多了。

    目睹全程的叶锦潇:“……”

    回房休息。

    很快,小二送来简单的饭菜,叶锦潇吃好饭,泡了个热水澡。

    眼下,除了这套衣服和医疗手镯,她已经身无长物,就连代步的马也置换掉了。

    他要是再不来的话,她可能连明日的早饭都吃不上……

    这都七日了,他怎么还没来寻她?

    莫不是走到半路掉沟了?

    叶锦潇靠在浴桶上,望着天花板,指腹漫不经心的摸着腿上的那块烧伤,不知想到什么,迅速起身穿了衣服。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得想办法与他取得联系。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可直至行动了才发现,路费真的很贵。

    没钱,寸步难行。

    叶锦潇下楼。

    出去时,竟看见那个簪花画腮红的胖男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肚子饿的咕咕叫,大大的一坨窝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得很。

    他当真没有银子住店?

    这人跟女人一般化妆簪花,性子古怪,可到底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她上了楼,将方才还未吃完的馒头拿了下来,扔进他手里。

    “欸?”

    胖男人看着手里的馒头,愣了好一跳,惊讶的抬头望去:

    “欸?”

    “欸欸欸?”

    “欸?”

    不会讲话了还。

    叶锦潇可没时间理会他,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在碧水城的夜色下逛了一大圈。

    所遇之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

    所遇之事奇奇怪怪,五花八门。

    在这座城池里,自由的松弛感十分舒适,似乎每个人都能来去自如,没有拘束。

    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旁,杨柳依依,画船只只,小摊个个,一个吟诗斗酒的台架子引得无数青年豪杰围观。

    “只要作出带‘酒’字的诗句,便可免费饮酒一盅。”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板摸着八字小胡子,笑说道:

    “如果谁作的诗最好,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赞赏,我家主人还能无条件满足他一个要求呢!”

    围观者多为行走江湖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松弛有度,豪迈奔放。

    便是为了那一盅免费的酒水,便有不少男人上了台: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好!”

    “好诗!”

    “我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哈哈哈,这个也是好极了。”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男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前奔,吟诗声、喝彩声、酒杯碰撞声,将气氛推上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一时间,热闹至极,引得好多人围观。

    起初吟诗声络绎不断,约摸两刻钟后,该吟的诗句都吟得差不多了,不能有重复了,大家都逐渐安静的苦想。

    想许久,也没能想出来一两句。

    气氛即将陷入安静时,一道娓娓清脆的声音响起: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一名穿着白裳的年轻小公子带着半块木雕的面具,遮住容貌,露出白皙秀气的下半张脸,朗声吟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首《将进酒》吟了出来。

    字里行间豪迈奔放,不流连于名利,不执著于权势,不哀于当下,不畏于未来。

    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畅快,似快弦急声便迸进每个人的心中。

    他们瞠目,看着那白衣小公子,久久失神,忘了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找回惊愕的声音:

    “好、好诗,我活了快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豪放爽快的诗!”

    “实乃好诗!”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敢问小公子是哪家的小主子?”

    “今夜,沾了小公子的光,听得此诗,心中甚旷,怪不得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敢问小公子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