坩埚的锅盖在蒸汽的撞击下微微颤动,地窖中安静极了。

安东尼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深深吸气。斯内普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他心满意足地说:“承认吧,安东尼,你不过是惺惺作态。就像你假装替学生出头——”

“闭嘴,斯内普。”安东尼低声说。

“闭嘴?我不这么想。”斯内普讥笑着说,“怎么,还是说你已经尝试过了?亲爱的祖父,我很抱歉,伱的骨头已经被野狗吃了——”

安东尼厉声喝道:“我说闭嘴!”

他的声音在地窖中嗡嗡回响。储藏着魔药材料的柜子突然传来微弱的咔哒咔哒声,巨大的玻璃罐、小小的水晶瓶中都有东西震颤着。最高层的几个罐子翻了下来,随着清脆的破裂声在地上摔成尖利碎片。泡着不知什么东西的黄绿色液体流了一地。

斯内普安静了下来,魔杖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向后退了半步,冰冷而戒备的神情已经取代了上一刻的讥讽。

安东尼紧紧皱着眉,闭上眼睛。

祖母的蛋糕,祖父的蜡烛,桌面上被窗棂切割的方形阳光。他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依旧能在脑海里听到讽刺的声音,就像回荡在长长的墓道中。

不,他并不想要伤害什么。他也不是在思考如何让斯内普像那些罐子一样被摔成碎片——可是斯内普活该——然后安东尼会将他轻轻推进黑色的河流。到那时候,斯内普就会明白死亡是什么,明白为什么安东尼甚至根本没有尝试将祖父和祖母从死亡手中带回来。

亡灵魔法温柔地拱着他的背,哄诱地缠绕着他的手,怂恿着他。

桌上的沙漏突然叫了起来,空气中飘荡着魔药的白色蒸汽。火焰已经微弱得快要熄灭了。安东尼睁开眼睛,看到沙漏的顶端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仿佛一个宣判:你没有时间了。

……

突然间,他仿佛不是站在昏暗阴沉的地窖中,而是处于一个阳光灿烂的房间里。祖母正在厨房里做饭。他清理干净桶,给祖父倒了一杯水。

祖父靠在三个枕头上面,对着他微笑,费力地抬起手。安东尼将杯子放到祖父手中,替他合上瘦瘦的手指——祖父的手只能被称为略带温度,皮肤又干又薄,绷在骨头上,安东尼攥得更紧了一些——把水杯一点点抬到他唇边。

“我很抱歉,小毛刷。”祖父用气声说,声音中滚动着奇怪的杂音,“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我的本意不是——你不应该……”

安东尼摇头,将杯子又向上抬了一点。

“真的,我很抱歉得了这个该死的病……”

安东尼轻声说:“我知道,没关系的,祖父。”

“小毛刷,我的孩子。”祖父说,“我说的那些话……它都不是我的意思,你明白吧?原谅我,尤其是不要学我说脏话。你的祖母会和我生气的。”他的本意似乎是说个笑话,但是安东尼觉得自己伤心极了。

“她才不会。”安东尼说,嘴唇颤抖着,“我就要说。”

这是几个月以来,他们唯一一次平和的对话。三天之后,一个宁静的夜里,祖父去世了。安东尼在葬礼上骂脏话,而祖母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她搂着他哭起来。

……

在斯内普能反应过来前,安东尼猛地拿起那个乐此不疲歌颂着时间流逝的沙漏,狠狠朝墙上摔去。

他深呼吸。

房间似乎在颠倒扭曲。门在天上飘动着,地毯卷成一团,扶手椅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就像融化成了一滩蜡。

在他身侧,柜子里和架子上的瓶子和罐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炸成粉末。玻璃和水晶的细小粉末在半空中飘荡着,亮晶晶的,仿佛亿万颗星星。那些还算完整的魔药材料——蓑鲉的脊骨、一桶桶死老鼠和蛇、浸泡在保存液中蝾螈和长角蟾蜍的尸体——试探着在亮闪闪的碎片间抽搐扭动。

一切都乱套了,所有东西都在它们不应该在的地方。几罐蝙蝠翅膀从架子上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挪动着的龙爪勾着它们,纠缠在一起,满屋子飞来飞去。

斯内普紧紧抓着旁边的桌子,似乎试图把自己固定住。他握着魔杖的手用力地抬了几次,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举起来。

就像一阵狂风掠过,屋子中的玻璃碎片旋转着,吊灯剧烈地晃动着,地板嘎吱作响。房间的墙壁皱了起来,像一张被随手团起丢弃到旁边的报纸。

然后砰地一声,吊灯碎裂了,仿佛一颗炸开的太阳。安东尼感到一阵迟钝的灼烧感,然后是当啷一声,扎进他胳膊的玻璃碎片被快速愈合的伤口挤了出来。

他低下头茫然地看了看,在地上看到了一片血迹。真奇怪,他不记得自己能流这么多血。

然后他发现这是斯内普的血。斯内普脸色蜡黄,皱着眉,咬牙撑在桌子上,看起来几乎站不稳了。安东尼晃了晃头,在黑袍子的掩盖下,他很难看清究竟是哪里受了伤,但是吊灯的碎片

显然不是仅仅青睐于他。

安东尼举起了手。

“呼神——”

讽刺的低语又徘徊在耳畔。

安东尼摇了摇头,又尝试了一遍,“呼神护卫!”

灰黑色的雾气涌了出来。起先是稀薄的,随后很快便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

一头熊出现在地窖中。它巨大的身体在布满家具和碎片的房间中显得分外局促,一只后脚踩进了空荡荡的壁炉,将壁炉前的铁栅栏压扁了。从杖尖射出来的红光一闪而过,没入了它厚厚的黑色皮毛中。

桌子被它挤得翻倒,坩埚底下的火焰已经熄灭,坩埚则在地上滚了两圈,缓缓滑开了盖子。混合着褐色和紫色的魔药从里面慢慢流了出来。

安东尼在守护神的肚皮左右看看,打量着斯内普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最终不管不顾地坐了下去,低头用下巴把安东尼揽到自己怀里。安东尼抱着它硕大的鼻子,闭上眼睛,将额头贴上去,终于感觉自己平静下来了。

砰的一声,斯内普狠狠撞上门,出去了。安东尼听见他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中。

大概是去找庞弗雷夫人……他想,搂着熊又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直到感到黏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浸透了他的衣袖。

他举起袖子闻了闻。

“天啊……”安东尼呻吟道,爬起来收拾房间。这里看起来就像骷髅猫和诺伯打了一架。

纸张飞得到处都是。他从熊的脚下抓出关于怨灵鸡课题的笔记,又在门框上找到了缺失的几页。

几张学生论文漂浮在翻倒的魔药和浸出液上,墨迹糊成一团。安东尼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清理一新,从定义上,会将羊皮纸上的墨水也一起清理掉,而他不敢冒这个险。

最后他只是用漂浮咒把这些论文尽可能平整地铺在桌子上,期盼着它们可以自己晾干。

“希望斯内普不会让我全额赔偿。”他嘀咕道,试图分辨出那个干巴巴的黑东西究竟是什么。有几个水晶瓶已经碎得太过彻底,修复咒也无法挽救了。

他需要去古灵阁检查一下自己的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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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声明:根据官方译本,CheergChar是“快乐咒”而非“欢欣咒”,但是前文被锁定了我无法修改,如果后续再出现会更正为“快乐咒”(只要我能记起来)。ElixirtoInduceEuphoria依旧是“欢欣剂”。

调作息后状态正常了一点,修了文,让安东尼失控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怎么说呢,反正看更新时间应该也能看出我写这几章的时候自己也挺失控……怕状态影响了主角就收敛了一些,结果看反馈好像收过头了。

很好,大家一起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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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为我们都是麻瓜,所以大家没有实感。打个比方:我和同学吵架,同学言语攻击(但是非常过分的言语攻击),我失控了把对方的手机、电脑、iPad、运动手表全砸了,把柜子和床全推倒了,顺便还在砸电脑的时候把两人都砸伤了。

然后理智回来了,我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赔偿的问题?怎么就不应该把柜子扶起来吗?补救一下?

从某种角度上,我难道不会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理亏吗?“我就应该冲上去把这玩意打一顿,砸东西干什么。加紧控制情绪,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不能被冲昏头脑。”←大概就是这个逻辑。

试图带入安东尼的可以试一下这个思路。斯内普是个讨人厌的同事,不是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