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和平主义亡灵巫师正文卷第216章记忆和雾气邓布利多望着盆中那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我们进去吧,亨利。”

“进去?”

邓布利多微笑起来,把冥想盆放在安东尼面前,示意他低头看里面。

安东尼困惑地俯视着奇洛,他的面孔随着银白色的记忆旋转、晃动着。邓布利多用魔杖捣了捣盆中的记忆,它们快速旋转起来——奇洛的面孔很快消失了,记忆变得透明了——安东尼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有着巨大棋盘的房间,就像冥想盆下面有个通道,直直通向保护魔法石的房间。

他没来得及抬头问什么,就感觉自己背后被推了一把。他的头栽进了冥想盆中,紧接着,就像重力突然换了个方向,他感觉天旋地转,双脚离开了地面。安东尼头朝下地猛冲进了什么东西里面。他向下坠落着——坠落着——四处又黑又冷——坠落着——

突然间,他的双脚又落到了实处。

他发现自己站在房间边上,巨大的白棋皇后正挡在自己面前。奇洛在说着什么“永生的秘密”,声音在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中回荡。

安东尼小心地从棋子的缝隙中探出头,看到自己穿着那件傻乎乎的晨衣,一边的口袋鼓鼓囊囊的,装着怨灵老鼠和它的苹果。

他的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安东尼猛地扭过头,发现邓布利多正站在自己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棋盘对面的两个人。

“您把我推下来了?”安东尼带点抱怨地轻声说。

“是的,但是让我们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吧。”邓布利多愉快地说,“哎呀,很不错的拖鞋,亨利。”

他们站在白棋后面,聆听着奇洛的演讲。随着他愈发狂热的宣讲,邓布利多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安东尼问:“怎么了,先生?”在他耳中,这番演讲和印象中一样空洞无力。

“雾气。”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说,“真是奇怪……”

他是对的。安东尼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房间的角落已经堆满了浅白色的雾气,但是在洁白的墙壁映衬下,安东尼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

安东尼摇摇头:“我不记得当时有这些……不过,也有可能是我那时候没有注意。”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

奇洛结束了他的演讲,大步流星地朝邓布利多的方向走来。安东尼吃了一惊,连忙朝旁边站了站。邓布利多仍然站在原地,审视着奇洛轻松地击碎白棋国王。

奇洛仿佛没有看到邓布利多锐利的目光,站在安东尼记忆中的门旁边,喋喋不休地炫耀着他具有的力量。那个记忆中的安东尼也慢慢走了过来,跟着奇洛走进了门背后的走廊中。

安东尼注意到邓布利多并没有看着他。他顺着邓布利多的目光看去——墙角的雾气翻涌着。

……

他们走进有着巨怪的房间之后,白色的雾从门缝中跟着渗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安东尼的错觉,这些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了。

奇洛在巨怪的身上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那只巨怪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地,邓布利多俯下身去,面色平静地检查着它身上的伤痕。

“这只是我的主人的一小部分力量……”奇洛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长串的咳嗽。邓布利多直起身,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记忆中的奇洛。在火把摇动的光线中,他蓝色的眼睛中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悲哀。

“奎里纳斯……”他低声说,“你找错力量了。

奇洛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招揽着安东尼,巨怪在他们旁边发出破风箱似的呻吟。即使在记忆中,安东尼仍然觉得自己能闻到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臭味。

他听到自己说:“我不愿意……我觉得霍格沃茨的生活还不错……”

邓布利多转过目光,朝安东尼微笑起来。安东尼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但就在这时,房间中突然浓雾弥漫,过去的奇洛和过去的安东尼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仿佛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安东尼惊讶地环顾四周。邓布利多仍然镇定自若地站在他旁边,微微侧着头,似乎想要分辨出浓雾中的谈话声。

“我猜你们打起来了,亨利。”他用非常轻的声音说。

安东尼回忆了一下:“是的,先生。”

突然间,他们又能看到奇洛了。浓雾依然笼罩着记忆中的安东尼,但是奇洛的面孔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奇洛看起来距离他们不过几英尺,惨白的脸上充满着不可置信,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然而,仿佛有一阵狂风吹散了他的话语,除了零星的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安东尼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过了一阵,浓雾又一次弥漫过来。安东尼和邓布利多在一片白蒙蒙、安静的记忆中站着。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亨利?”邓布利多问,语气听起来依然很轻松。

“不……”安东尼困惑地说,“我不知道。”

邓布利多点点头。安东尼不知

道他们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但是过了一会儿,雾气又散去了。

对话声突然又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就像有个小男孩在记忆外面不耐烦地踹了

踹屏幕上满是雪花的电视机。他们看到安东尼和奇洛面对面站着,房间中到处都是碎砖块、灰尘和血迹。

“这是我的错误……”奇洛说,“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邓布利多站在奇洛身后,微微弯下身,充满好奇地研究着他头上的头巾。安东尼跟着探头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什么东西正从那块蓝色的头巾深处渗出来,将它染成某种近似于黑色的深紫色。

他费力地回忆了一阵子,终于记起在白雾覆盖的时候,自己大概是打过奇洛的后脑勺。

这时,白雾再次降临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要浓重。它像浪潮一样朝安东尼和邓布利多涌了过来——安东尼突然想起,这大概就是他抽取记忆时突然中断的地方——然后他浮了起来。

安东尼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校长室中,福克斯在柜子顶上弯下脖子看着自己和邓布利多。

安东尼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刚刚被一个巨浪拍到了沙滩上。

邓布利多也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安东尼问。

邓布利多点点头:“通常情况下,雾气意味着记忆被篡改了。”

“篡改?”安东尼问。他在邓布利多的指示下偏过头,用魔杖挑起自己的记忆,倒回脑子中。

“如果有人想要遮掩记忆中的什么东西,通常来说,我们就只能看到一大片浓雾。”邓布利多沉思道,“但它们通常来得很突兀,散得也很突然……我以前还没有见过这回的雾气呢。”

安东尼晃晃脑袋,感觉太阳穴边上仍然残留着记忆冷冰冰的触感。这段记忆似乎突然清晰了,他又一次找回了自己当时经历的惊愕、无奈和愤怒。

“每次雾气来的时候,我都在施展亡灵魔法。”安东尼告诉邓布利多。它们在他的头脑中可不是一团迷雾。

“啊,这确实解释了很多事情。”邓布利多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让我们不要追究我不应该知道的部分吧。伱的亡灵魔法,亨利……请善用它。”

安东尼答道:“我正在努力。”

……

“对不起,我猜我没帮上什么忙。”安东尼说,“所有能展示伏地魔力量的部分都被雾气覆盖了。”

出乎他的意料,邓布利多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恰恰相反,我看到了许多非常重要的线索。”邓布利多说,“你或许不明白这段记忆有多么重要,亨利。但是奇洛的状态……他的颤抖、他的神态、还有他说的话……它们已经说明很多东西了。”

安东尼又回忆了一遍。即使这段记忆现在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发生,他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启示。

“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奇洛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邓布利多重复道,“‘如果你注意到了的话,我也掌握着灵魂的秘密。’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安东尼点点头:“奇洛教授——奇洛——在灵魂相关的魔法上有非常深的造诣。”他想起斯内普和自己分享的错漏百出的论文,补充道,“我会说他的理解比学术上绝大多数发表的论文都更加准确。”

“你确定吗,亨利?”邓布利多问,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紧紧盯着安东尼。

安东尼有些吃惊。他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至少在我能确定的部分,他的理解非常准确也非常深刻。”

“很好。”邓布利多说,平静的神情下古怪地混合着怜悯、冷意和满足,“这也是个非常有用的信息,亨利。这证实了某些传言。”

“什么传言?”

“不管具有多么敏锐的直觉和天赋,对某个课题准确和深刻的理解必然需要实验的支撑。”邓布利多轻声说,“在伏地魔刚刚崛起的时候……有传言称,他在追求永生这条道路上,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我后来见过他,那时我就明白,他肯定做了些非常危险的实验……”

“他用自己的灵魂做实验了?”安东尼惊讶地问。

邓布利多垂下视线,看着冥想盆中旋转的记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敢肯定,亨利,我不敢肯定。也可能是别人的灵魂……关于灵魂,人们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安东尼忍不住说:“如果没有那些雾气……”

邓布利多微笑起来:“你为我们提供的帮助已经非常多了,亨利。不,我不建议你再尝试。”

安东尼收回了自己打量记忆的视线:“什么?”

“冥想盆。”邓布利多说,“当然,我一直觉得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只要不对它上瘾……我认识好几个非常聪明的巫师,他们脑海中的东西太多了,过于依赖冥想盆,最终失去了把记忆装回大脑的能力。”

“我不会的。”安东尼保证道,“事实上,我想我没有什么想要看清的回忆。”

邓布利多微

笑着摇摇头:“你非常谦逊,亨利。我会说你的记忆中有许多非常珍贵的画面呢。”

安东尼认真地说:“正是如此,先生。正是因为我非常珍惜,所以我才不愿意回看它们。”

“很有意思的理论,亨利。”邓布利多感兴趣地说,“我能知道更具体的原因吗?冥想盆的发明者

会争论说它正是为了珍贵的记忆而制作出来的,为了保存和重放它们。”

安东尼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的记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先生。”他想起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直到记起自己是谁才终于从那种浑浑噩噩、四分五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我基本上就是由记忆构成的。但是我不认为所有这些记忆都是真实、准确的,我也不需要它们真实、准确……”

他想起祖父祖母零星的生活片段,微微笑起来。

“我不需要那些细节,那些信息。”安东尼说,“它们对我没有用。我需要的是由这些记忆构成的我自己。”

他要将自己的记忆留给自己,用自己粗糙的追忆反复为它打磨、上色,像一只蚌磨蹭着一颗沙子,直到或许再也看不出它原本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它在那儿,在一颗珍珠的中心。

他不想看见自己的生命成为一场事无巨细的纪录片,他不需要知道点燃蜡烛的时候,碗橱的门是开或者关,是否有一只蜗牛爬上了窗台。

他只需要记得那团火光,那股温暖——即使它不过是不完美的大脑在一次次回忆中打磨出来的——可能在真实中,那个瘦小干瘪的蜡烛颤巍巍地晃动着,可怜又可笑,但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因为在他的心中,它安稳、平静地燃烧着。

他不那么在乎细节。当过去虚化,真实的他从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