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见此,表情为难地挡在门前,对贵客的提议拒绝道:

    “先生,您虽然是我们君家的贵客,但这是我们家大小姐的卧室,怕是不太方便客人进入查看。”

    “您要真想看,不如等我们家大小姐回家,她亲自带您观赏?”

    林妈心中了然,以秦音现在与君家的关系,哪里还会愿意回君家。

    这君家内的一步一景,还不是她随口一句便定下了的。

    “依你所言,秦音还会回君家?”

    秦肆挑眉,对眼前这个看似奴颜婢膝的林妈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她撒起谎来可太从容了。

    但她在提到“我家大小姐”时下意识跋扈得意的眉眼,却出卖了她。

    这个林妈既然是看着君棠月长大的奶妈一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对秦音有多接纳。

    她肯称呼大小姐的,恐怕只有君棠月。

    秦肆脚步顿住,也没再往里闯。

    林妈见状,赶紧回话:“这里是秦音小姐的家,她当然会回家的。”

    “先生这边请吧,您的房间我早就准备……啊!!你要做什么?”

    林妈正要引着秦肆去客房,却见刚要跟随她脚步的少年利落转身,大长腿一挥,轻松一脚踹开了君棠月的房门。

    君棠月的房间,是君家别墅采光最好且最宽敞的一个房间,装潢豪气,风格是软糯童话的公主风。

    一看这房间,就能看出整个君家对这个房间的主人是如何的千娇百宠。

    秦肆目光淡漠地扫过这熟悉的装潢,目光落在粉色公主床上那一堆昂贵的玩偶娃娃上。

    这其中,一只精致干净缝合走线十分精密的粉紫色独角兽放置其中,它不似其他玩偶有着昂贵的标价。

    从设计和缝合走线来看,它是有人亲自缝合出来的,纯手工制作。

    秦肆的目光不自觉被那只精致漂亮的粉紫色独角兽吸引,这只玩偶的样子分明与他小时候给秦音抓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走上前,下意识便要俯身去拿。

    可他的动作却被一个温柔娇气的声音打断:“小肆,你很喜欢那只独角兽玩偶?”

    “这只独角兽是我在你跟姐姐小时候的合照里看到过的,可惜后来姐姐再也没有提起过,我看它漂亮,想来也是姐姐曾经珍惜的宝贝,便亲自缝合了一只送给姐姐。”

    “没想到,姐姐总算是没有扔……”

    “呀,抱歉,我说错了话,姐姐她一直不喜欢独角兽的,留下这只应该是心疼我为了缝补这只玩偶,扎破了手指。”

    君棠月说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烁动着水光,象征性地伸手揉了揉指尖。

    秦肆的目光瞥过去,果然见君棠月的手上留了些针眼小疤,虽然不明显,但足以证明她从前也是动过针线盒的。

    秦肆没理她在演什么,上前一把将那只精致的淡紫色独角兽玩偶拾起,默默抱进怀里。

    秦音,这是你做的,对吗?

    市面上的独角兽玩偶,不会在脖子上刺绣上纯金色的一圈走线。

    小时候。

    秦音还不怎么会用针线,但她还是窝在沙发上,认真细致地在独角兽玩偶的脖子上刺绣出一圈金色的项圈。

    “秦小音,你在干嘛呀?”

    “手都流血了,别瞎折腾了。”

    那时候,八岁的小秦肆眼巴巴地趴在十岁的秦音膝盖边,有些心疼地去掰她的手指。

    小秦肆肉嘟嘟的小手圈住姐姐的手掌,小脑袋凑上去轻轻地呼气:“呼呼,哥哥说呼呼了,痛痛就能飞走。”

    秦音低眸笑着打趣他:“坏小子也知道心疼姐姐了?”

    “我啊,在给独角兽一个绣项圈呢。”

    “独角兽有翅膀,要是不圈好,会飞走的,就跟小肆长大了也会飞走一样,姐姐把你拴牢了,那小肆飞到哪里,都会回来找姐姐的……”

    十岁的小姑娘嗓音娇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而此刻18岁的秦肆看着手中独角兽玩偶脖子上被人亲手绣上去的金色项圈。

    只觉得年少时飞驰而过的子弹,在这一刻,正中他的眉心。

    秦音猜对了。

    四年了,长大的秦肆,终究会飞回她的身边。

    “小肆,你在想什么呢?”

    君棠月见秦肆愣神,心里有些慌,但又不敢跟之前一样上前去拉扯他、靠近他。

    秦肆目光对上君棠月刻意放柔的眉眼,眼底一闪而过的戾色浓郁。

    所以,秦音这四年在君家到底经受着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一时间,他的脸色如青石刻的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他要继续亲眼看看,秦音回君家后,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这君家,他要掀翻,也是使得的!!

    可不能轻易掀翻,他要知道,这些年他们都对秦音做了什么,该遭什么样的报应。

    “没什么,这独角兽玩偶我很喜欢,我拿走了。”

    这本就是秦音的东西,他得替她收好。

    “这里既然是秦音的房间,那么她的日记本是不是也在?”

    君棠月眸色深了深,大概是清楚秦肆不如哥哥们好骗。

    可,既然进了君家,那他想要拿到什么,由的是她。

    “自从姐姐嫁人后,我们倒是极少进她房间,日记本她有没有带走我也不清楚。”

    “卡洛斯先生看起来还是很在意姐姐啊,特地来君家,是为了看她这四年回君家过得如何?”

    君棠月抬眸,眸色依旧温柔,但却笑盈盈地点出了秦肆来君家的直接目的。

    想不到,她也有被人当做垫脚石的一天,倒是有意思得很。

    秦肆皱眉,君棠月这么敢?

    竟然不顾颜面直接当众拆穿,不给彼此留一丝颜面。

    那么,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秦肆面容倨傲,怀里攥着那只独角兽玩偶,利落拆穿君棠月的谎言:

    “君棠月,你撒谎撒够了吧,这只独角兽玩偶分明是秦音亲手为我缝制的,你连这点功都要抢,在君家一定没少欺负我姐!!”

    从秦音三岁来到秦家,到现在17年的时光过去,秦肆从未叫过秦音一声“姐姐”。

    但现在,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主动承认了她的身份。

    他没喊过秦音一声姐姐,不代表不认可她。

    秦音,早就是他秦肆最在乎的亲人了。

    “君棠月,你欺负她就是给老子添堵,君家也没必要在京市存在了!”

    秦肆这话,有够狂妄的。

    但他现在,有资格说这话。

    君棠月站在原地,即便此刻谎言没揭穿也没有丝毫慌乱。

    她盯着秦肆愤怒的表情,轻笑勾唇:“呵,你终于肯叫她姐姐了?”

    “可惜,秦音这辈子都听不到了呢。”

    “秦肆,你真以为我会对你放松警惕,让你明目张胆进君家找事,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君棠月的能力了。”

    “我既然敢引狼入室,那就敢驯服到据为己用……”

    君棠月说着,秦肆只觉得突然头晕眼花得厉害,看着君棠月的身影都出现了重影。

    他赶紧捂住口鼻,蹙眉便要扶着墙壁往外走。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秦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轻敌大意。

    君棠月一个弱质女流,却敢对他用药迷惑,这心机胆量确实非同一般。

    “自然是一些让你能听话的药。”

    “秦音跟着爷爷学了四年,对中医也不过是窥得门径的皮毛,而我三岁就跟着爷爷学中医,又怎么会逊色于她。”

    “你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后便只能听我的话,我才是你姐姐!!”

    君棠月满意地构想着,眼睁睁看着秦肆这大高个在自己眼前晕倒过去。

    她这才吩咐林妈道:“林妈,派人把他抬去客卧吧。”

    说完,君棠月走到床边,将一盏无色无味的熏香灭掉,继而又俯身漫不经心地将秦肆手里抱着的独角兽玩偶扯出来。

    她狠狠一扯,却见秦肆实在抱得太紧。

    气得她一脚踹在不省人事的秦肆手臂上,高跟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她腿一弯,用高跟鞋锋利的高跟狠狠戳着秦肆不愿意放手的手背上。

    亲眼看着秦肆的手背逐渐血肉模糊,终于松开了那只独角兽玩偶,君棠月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笑起来:

    “呵,你对你姐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嘛。”

    独角兽玩偶被君棠月随手提溜起来。

    她走到床头柜前,从里面拿出一把水果刀,轻松刺开独角兽的后背,只见里面混合着的一包草药被她剖出来,随手扔进垃圾桶。

    “棠棠小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知道这小子非要进这间屋子,提前让我把这两种放在一起就会‘中毒’的药分别放在床头和玩偶里。”

    “这样他只要靠近床边,拿起那只破玩偶,就必然会中药!!”

    林妈崇拜地看向君棠月,他们家小姐就是厉害,轻轻松松拿下这个“贵客”。

    “这可是‘牵魂引’,他要是没有解药,就只能万事听你的话。

    据说他手里有三百亿的投资,到时候只要注资到咱们帝棠金融,君家以后便是泼天的富贵享用不尽啊……”

    林妈感叹着,对君棠月的崇拜拥护之意更热切了。

    “是啊,家里人都以为我不爱学中医,早就把这一门手艺忘了呢。”

    君棠月一边说,一边用剖开独角兽玩偶的水果刀一点一点划破那只背部已经破裂的独角兽玩偶,刀锋撕裂玩偶的布帛。

    撕拉一声,又一声。

    君棠月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她讨厌秦音得到越来越多哥哥的关注,她非要把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可。

    操纵秦肆,只是开始。

    她还要拿下秦谟呢……

    ——

    秦肆被保镖搬去了客卧。

    客卧内。

    保镖和佣人确认他“晕倒”,离开后。

    手背的伤被重新包扎的秦肆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秦肆蓦然坐起身,黑眸深沉,俊美深邃的五官自带神秘冷冽的气场。

    他狭长的眸底尽是阴郁,眼梢之下,一抹浅浅的红,暗藏嗜血戾气。

    他歪了歪头看向手背上包扎了伤口的绷带,以及当时耳边布帛撕碎的声音,戾气愈发浓郁。

    君棠月,果然不简单啊。

    连他都敢操纵,真当他在沙特这四年是白混的?

    只是刚发现自己中药时,他身体确实没法动弹,只能先静观其变。

    并且,他也需要这次晕倒,让君家放松戒备,方便自己行动。

    就目前而言。

    自己被君棠月放倒了,那么君家此时对自己的戒备一定是最低的。

    他挺拔清隽的身影游走到客卧门口,缓缓潜入黑暗……

    他亲自来君家,不仅要看看秦音在君家过得如何,更要找回一件东西。

    一件属于父亲的宝贝。

    四年前父亲与君家老头子做交易,君老爷子是君家最有权的掌家,也是长辈。

    在秦父看来,只要君老爷子不惜一切护着秦音,秦音就不会受苦。

    可现在很显然,君老爷子并没有做好他该做的事情。

    那么,他们也该收回那件成为君家庇护至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