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的态度一如既往冷硬,她早就跟君家划清界限了,再看到君家的任何一个人她的心里都泛不起丝毫波澜。

    但君司澈到底是不一样的,她看见就觉得恶心。

    这样主动地上前打招呼,是真当从前对她的伤害都已经随着时间推移就消失了吗?

    还是说,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呢?

    毕竟,秦音在君家时根本就没有受到多大的重视,即便她失去再多,对君家人来说都及不上君棠月的心脏病发作重要。

    她的心早就冷了。

    也没有再能被君家人温暖的可能。

    见秦音丝毫面子都不给自己,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打招呼,就算出于礼貌,对一个陌生人,秦音也该有所回应,而非把他晾在这里。

    君司澈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压抑着心底那份曾作为华国顶流的自尊心。

    他已经失去了在华国歌坛的地位。

    现在他既然打算重新来过,就会十分珍惜这次机会。

    即便对面是秦音,他也不能退让。

    这次,才是他与秦音在天赋与实力之中真正角逐的时刻。

    他要向大众证明,从前他犯过错,误将秦音的编曲制作当做自己灵感的源泉,在歌坛方面的造诣确实不如秦音,他也认真道歉了,在歌坛和娱乐圈地位的一落千丈也让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确实不如这个妹妹。

    但,人都是有不同的天赋层的。

    歌坛上他已经落败,但他喜欢舞台,珍惜舞台,他曾经就是唱跳俱佳的爱豆。

    现在也要用舞蹈来杀回曾经属于他的那个娱乐圈巅峰位置。

    君司澈眸子颤了颤,他很清楚……秦音即便来了万花奖的舞台,前期爬得再高,最终也只能败落。

    因为他太清楚,秦音的脚上有伤。

    一定是坚持不到决赛的。

    他当然愧疚于自己从前对秦音的愧疚让她再也无法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但也正因如此,他杀回娱乐圈舞王位置的路也少了几分阻碍。

    君司澈思及此,心底还是有些惭愧的,他刚才居然……居然有些庆幸秦音曾经伤到了脚 ,才让他夺冠多了一半的把握。

    这个妹妹,就是太要强,为什么一定什么都要争第一呢?

    一个女孩子,像曾经的君棠月那样懂得示弱一些,作为哥哥的他们也会对君棠月跟她一样好的吧。

    “小音,你何必非要跟我划清界限?整个华国谁不知道你就是我君司澈的亲妹妹,我知道你因为君棠月的事情对我产生了很多误会。”

    “但三哥当时也是受了蒙蔽,并不知情啊 。”

    “现在三哥跟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不求你能与我延续亲情,好歹你也别再对我冷眼相待了吧?”

    “小音,我们是亲人,不是仇人!”

    君司澈说得情真意切,差点把自己都感动哭了。

    现在他跟君棠月的关系已经落至冰点,更是不再回君家,只默默在外打拼属于自己的事业。

    对秦音,他依旧愧疚,只是长久得不到回应的歉意也会有怨言。

    他试图过太多次私下里联系秦音,可不管换多少个号码打多少个电话过去,都会被秦音拉黑。

    她像是铁了心不再认自己。

    而更让他不爽的是,她已经将秦家人当做了亲人,那不过是捡走她养育了她十几年的一家人而已,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算什么亲人?

    所以,是因为秦家人可以给她荣耀,而君家已经在慢慢没落,所以小音才不愿回家的吗?

    如果他能让君家重新回到曾经的繁盛呢?

    是不是小音就能跟看秦谟一样,向他投来崇拜的眼神?

    “君司澈,认清楚现状,你不配跟我讨价还价要求什么。”

    秦音没再理会他,她要做的事情很多,没必要在一个早就翻篇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当然,收走他最想要得到的东西,秦音还是有兴趣的。

    此刻华国连个短视频平台的直播间也闹翻了。

    「笑死,君司澈怎么还搁我音姐面前蹦跶呢?真当自己是颗菜啊,我音姐凭什么要理他啊,他当自己是总统吗?」

    「其实君司澈也挺可怜的,当初误用了秦音的编曲也是被蒙蔽的啊,他又不知道那是秦音的,追根究底那也是君棠月挑拨离间吧……你们别说,澈哥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挺惹人爱的,谁能拒绝这样破碎感十足的哥哥呢?」

    「谁有他这种哥哥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吧,就算以前是受人蒙蔽,可他当时要将秦音往死里整的劲儿可一点没收着啊,还一心要把音姐送局子里去,谁家哥哥就算被蒙蔽也不会对自己的妹妹这么狠吧?

    现在搁这儿装可怜博同情,分明就是鳄鱼的眼泪,还想借音姐的热度为自己的演艺事业铺路吧。

    我算是看清楚了,君家人的本质就是唯利是图……」

    「……」

    君司澈之前把秦音告上法庭的事儿当时可是沸沸扬扬,现在来找存在感,属实是把他们这些网友当瞎子?

    台下。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夏燃在看着秦音与君司澈对峙的对话,脸色一变。

    君司澈的意思,秦音就是他的妹妹!

    而秦音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音”字,原来这些年她早就改了姓是吗?

    而君家早就找到了小音,但却故意瞒着夏家。

    这事儿不用想都知道是夏琳故意做的。

    她自己回不了夏家,便藏着小音也不让她回,这样的心性不可谓太毒辣。

    夏琳,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偏激自私。

    “嫂嫂,我想……我已经找到小棠音了。”

    “秦音,就是我的小外甥女,这次绝不会弄错了!可是她都见到我了,我就是夏燃,她那么聪慧,一定记得我名字的,她一定先一步认出我这个舅舅了才对啊,可她为什么毫无反应,甚至没有叫我一声小舅舅呢?”

    “分明!分明小棠音幼时最爱跟我玩了。”

    夏燃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找到小棠音了,可小棠音却不认他。

    这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让人难受!

    夏燃怀里还抱着夏御行,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地颓丧下来,然而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自始至终一副散漫姿态的男人——墨亦琛。

    墨亦琛就坐在他身边,还娶了他的小外甥女,但不管是刚刚李星悦的挑唆和现在他惊慌失措心态都要崩了的状态,似乎都无法影响他分毫。

    夏燃越回想越难受,特别是此刻看墨亦琛那一脸云淡风轻的做派更气了。

    他侧目,想来喜怒不形于色身处高位的男人压下想要打人的欲望,表情近乎扭曲地质问道:“墨老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秦音就是小棠音,她就是我失踪十七年的外甥女,我是她小舅!你还诓我说祝福你们的话,你还要脸吗?”

    夏燃怒到骂人。

    墨亦琛似乎这才注意到他的暴走状态,对上男人怒气冲冲的眸,漫不经心地挥手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做派优雅矜贵:

    “夏先生慎言。”

    “你怎么就敢自诩我家夫人的舅舅了呢?”

    “我家夫人脾气不好,这她没亲自认的亲戚,我可不敢乱攀。”

    “夏先生也自重,好生看看君司澈的下场,再摆正自己的位置吧。”

    “最后重申一遍,我家夫人姓秦,自然跟什么姓君、姓夏之流……没什么关系。”

    墨亦琛淡淡说完,也没有理会夏燃是什么表情,在他眼中媳妇儿的想法就是天。

    她的人生她可以完全地主宰。

    他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就是要给秦音可以与全世界为敌的底气,也有可以与全世界和解的心性。

    不管她做什么选择。

    她就是她。

    秦音嫁给他,但依旧可以完全的,独立的,毫无所惧地主宰自己的人生。

    墨亦琛这番话说完,夏燃雄赳赳气昂昂的气焰瞬间就焉了下去。

    墨老狗虽然确实狗,但他说的话却没有丝毫毛病,不管他想迁怒谁,不管他自诩他们寻找了小棠音多少年,付出了多少。

    可最重要的是小棠音的感受。

    不管有多少所谓的苦衷,可他就是来晚了,夏家也来得太晚了。

    与君司澈一样,所有的伤害不是一句“我是受蒙蔽才会伤害你”来抹平的。

    这一瞬间,夏燃好像瞬间苍老了好多岁。

    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流失了一般。

    他求助一般地看向台上,却发现此刻的秦音目光好似也落在他身上,那样温暖,还带着几分狡黠美好。

    他下意识想要呼唤她,可回过神却看清楚,小姑娘的目光分明就是透过他,与他身边的墨亦琛暗送秋波。

    这一瞬间,夏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一般,不停地加紧力道,不停地叠加绵密的细针,刺入心脏,绞紧,阵痛。

    他唇颤着,想要叫小棠音的名字。

    想给她一个信号。

    是小舅舅啊,小舅舅终于找到你了。

    可他突然就没那份勇气,他来得太晚了,错过了小棠音的太多太多时光。

    小姑娘现在光芒万丈,翩翩起舞时每一个动作都发挥到极致的完美。

    可这样完美的背后,是付出了多少旁人看不见的心血呢。

    夏燃打心底里地心疼。

    可,他现在却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去关心。

    夏燃的脸色实在太差,面对墨亦琛平静诉说的话,他无力应答。

    也自问没什么资格回答。

    “阿燃,你没事吧?”

    苏玉容蹙眉,她心里还牵挂着玉佩发光的事情,也是满身愁绪。

    但看着夏燃现在这副状态,又不得不先关心他。

    她这个小叔子,着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大伯母,音姐姐真是小行的表姐呢。”

    夏御行此刻却扬起乖巧的笑意,整个人如沐春风。

    跟自家老爹的心理状态才是真的实力演绎了什么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反正,表姐还挺疼他呢。

    一定是小行很乖也很听话,所以表姐肯定已经接受了自己。

    至于自家老爹……哼,老男人确实需要受一点惩罚才行。

    谁让他第一眼看见表姐也没认出来呢?

    小行多乖啊,第一眼见到表姐就知道抱紧她的大腿呢。

    “嗯,大伯母也替小行感到高兴。”

    “小行,你是小孩子,你对自己直觉的感知力也更强,更纯粹。”

    “大伯母问你,除了秦音,你还有没有感受到在这个场馆里有能让你感受到不一样感觉的人存在?”

    苏玉容俯身,将小行抱回了自己的怀里。

    她想要确认,确认是否是母亲回来了。

    而如果她真的回来了,又为什么会不来见自己的家人呢?

    苏玉容蹙眉,再抬眸看向台上那张几乎与年轻时的秦泱一模一样的脸。

    她都难以想象要是父亲夏国誉在这里,看见这张脸会不会失控……

    但以苏玉容多年作战和混迹军政要圈的经验来看:

    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哪能她跟夏燃刚好来到H国,这里就出现一个那么形似秦泱的少女。

    这场万花奖,不简单。

    更像是一个蓦然笼罩下来针对夏家……或者更深了探索,是针对那个神秘古族的阴谋。

    只是现在,苏玉容只能先不动声色。

    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夏御行任由大伯母抱着,苏玉容询问小行的原因很简单。

    为了保护母亲的秘密。

    苏玉容将她那里的半块玉佩一直藏得很好。

    但小行这块却算是容瑜为孩子留下的最后的遗物,她舍不得让孩子在想妈妈的时候没有睹物思人的物件。

    何况平日里这半块狮纹玉佩色泽只能算还中等水平的玉。

    不易引起人的怀疑。

    南省小霸王身上的东西也没人敢乱碰。

    是以,小行从小戴着这块莹石玉佩长大,与玉佩之间建立的链接也更紧密。

    夏御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小肉手也忍不住抓住了脖子上的玉佩。

    他抬头看向台上,目光扫过秦音,落在他也觉得极其奇怪的白鹭脸上。

    那张脸,分明就是奶奶年轻时的容颜……

    好奇怪。

    “有。”

    “那个人跟奶奶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大伯母……这不正常。”

    “要说很不一样的感觉,我看到表姐会觉得浑身很舒服,好像被暖流包裹一样呢。”

    “还有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跟有人在监视我们一样。”

    “大伯母,这太奇怪了。”

    小家伙也知道这是个秘密,趴在苏玉容的耳边悄声道。

    小行很聪明。

    也将自己的感受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苏玉容。

    苏玉容眉心越蹙越紧,忍不住回首看去。

    他们坐在前排VIP区,身后是极其庞大的观众席。

    当然,还有一个区域。

    那就是二楼特级VIP会员区,只是那只能看见台上,却不能让台上的舞者看到他,所以墨亦琛和夏燃都没选择那里。

    可,如果真有人在监视且操纵着这场万花奖,那么最好的观景方式就是在那个位置……

    观众席二楼包厢区内。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全景单向玻璃前,高挺的鼻梁架着金丝框眼镜,儒雅清冷的气质如水墨丹青,惑人而又疏离。

    他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身形线条流畅而笔直,此刻目光仿佛恰好与回首的苏玉容接洽,眼底不带丝毫情绪。

    可隔着单向玻璃,外面根本不可能看清里面有什么人。

    “老公,不过是一场无趣的舞蹈比赛而已,用得着你我亲自过来吗?”

    “墨卫和沙特A国的特工可都在四处查我们的行踪,我的脸也刚换好,还在康复期,这期间可出不得半点意外。”

    君雨薇的脸已经在高科技的作用下换上了“穆歌”的脸皮,虽然皮换了,但现在修复期内不能有太大的表情,整个人倒是显得很僵硬。

    她穿着一条红裙站在男人几步开外的地方,说话的方式也在训练着改编,显然已经在去适应和刻意吻合穆歌的身份了……

    她目光扫向此刻万花奖台上的人,好几个眼熟的面容让她眼底绽开丝丝火光。

    特别是看到白蔷薇以及“白鹭”时,她眼底简直是呼之欲出的难以置信。

    白蔷薇……她居然还活着?

    还有那个代号“白鹭”的少女,她的脸分明活生生就是……

    绝不可能!!

    待她仔细看清,还是忍不住心惊。

    七成像是足有的,难道……难道她为之飞蛾扑火的男人还将那个女人藏在哪里,她还活着?

    “小薇,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清冷鸣泉般悦耳,让君雨薇为之沉醉,好多次被迷倒在他对自己的温柔之下。

    可她跟了这个男人二十几年,很清楚他的温柔不过是幻想。

    这个男人,要远比她见过的任何人要狠毒冷血得多。

    这么多年来,即便她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玉儿更是十分得他的喜爱。

    可她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做父亲的亲情之爱。

    好像他拥有的所有感情都是模仿别人而来,他甚至不像一个有感情的活人。

    “老公,我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白蔷薇和特蕾莎她们都在,我也是怕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何况这万花奖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再内定一个金奖而已,这次是特蕾莎吧?”

    “特蕾莎给了你什么做交易呢?”

    君雨薇充满危机感地试探开口,女人总是对这种事情有着极强的第六感。

    但这次,她也看了半场万花奖,很显然今年这场万花奖变数很多呢。

    特蕾莎这老女人也算是踢到铁板了。

    “小薇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忠诚于你?”

    男人眸似深潭,冷冷的薄唇微微翘起,仿佛带着嘲讽之意。

    “……”君雨薇不得不闭嘴。

    她,即便给这个男人生了孩子,可她算不得他真正的伴侣。

    君雨薇从来都知道自己一天没有嫁给他,就一天没资格过问任何他的私生活。

    可女人一旦动情,就是容易敏感又脆弱地胡思乱想。

    “放心,我与她们没什么。”

    “你都是玉儿的母亲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要人哄?”

    “乖,只要你一直听话,就永远是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可君雨薇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她记得,好多年好多年前,能在他身上看见一点属于“人”的情绪时刻,是他纠缠那个人时……

    可惜那人已经很多年没有消息,更是不知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