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她们一起来的,还有韩张氏。

    许是有了韩张氏的安慰,这些女子稍微镇定了些,不复先前惊恐的模样,只是眼中依旧充斥着忐忑与不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韩张氏轻轻拉了拉韩桢的衣角,柔声道:“二郎,我方才问过了,这些个姐妹都是苦命人,时常遭受打骂,你莫要为难她们。”

    “本也没想为难她们。”

    回了韩张氏一句,韩桢扫视一圈几个女子,吩咐道:“一人领一贯钱,且各自回家去吧。”

    听到自己不但能回家,还有一贯钱拿,几个女子顿时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后,跟着马三狗去领钱了。

    只是那胖厨娘和两個小丫鬟却没走,一脸落寞的站在原地。

    见韩桢目光疑惑,胖厨娘苦笑一声,解释道:“小郎君,俺家里人都没了,她们两个更是自小就被买来当丫鬟,没有地方可去。”

    韩桢随口安排道:“既是无家可归,便给你们几亩荒田,在村里种田罢。”

    “俺们只会伺候人,不……不会种田。”其中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说道。

    她们自小被卖到王家,学的便是如何伺候主人,哪里会做农活。

    让她们种田,估计用不了没多久就得饿死。

    见状,韩桢只得说道:“那就留下来打工,月俸三百文。”

    “多谢阿郎!”

    三个女子赶忙道谢,连称呼也从小郎君变成了阿郎。

    安置好她们后,韩桢挥挥手:“带我去宅子里转转。”

    刚才杀的匆忙,他还没仔细打量王员外的宅子。

    两个小丫鬟立刻盈盈道:“阿郎,夫人请进。”

    “俺……俺不是夫人。”

    韩张氏被两个小丫鬟的称呼闹了个脸红,连连摆手。

    韩桢解围道:“这是我家嫂嫂。”

    小丫鬟赶忙改口:“哦,原来是大夫人。”

    在两个小丫鬟的带领下,韩桢和韩张氏迈步走进偏门。

    这是一栋标准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大门常年紧闭,只有在祭祖或迎接重要客人,比如徐主簿和常知县时才会打开。

    一般情况下,都是从偏门进出。

    一进门,左手边就是个门房。

    其中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介绍道:“阿郎,这一排是倒座房,家丁、仆役都住在这里。”

    起初,两个小丫鬟还很拘谨。

    不过见韩桢和韩张氏似乎很好相处,渐渐地话就变多了,像是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

    本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活泼的时候。

    交谈间,韩桢也得知了她们的名字。

    圆脸的姓方,小名唤三三,据她说是因为三月初三生,所以爹娘便给起了这么个小名。

    另一个瓜子脸的小丫头则姓江,因在家中排行老四,被唤做四娘。

    迈步走进垂花门,进了第二个院子,面积顿时变得宽敞数倍。

    “这是正厅,两边是耳室。东边儿是厨房,西边儿是库房。”

    听到库房两个字,韩桢脚步一顿,吩咐道:“带我去库房看看。”

    方三三为难道:“阿郎,俺没有库房钥匙。”

    恰巧这时马三狗领着几个拿着钱的丫鬟从后院走出来,见他们几人站在库房前,便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韩二哥可是在找钥匙?”

    “嗯!”

    韩桢点点头,接过钥匙一个个试。

    换到第三把钥匙时,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门锁被打开了。

    迈步走进库房,入眼是高高堆积的粮袋。

    粗略数了数,估摸着不下两百石。

    北宋一石合92.5宋斤,两百石也就是一万八千多斤。

    地主富商囤粮是基本操作,一旦遭逢大灾之年,这些粮食便能以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卖出,赚取暴利。

    这么多粮食,足够他拉起一支千人的队伍。

    而且再过半个多月,地里的小麦和稻子就能陆续收割了,又能收一波粮。

    不过现在也就只能想想,粮食虽然有了,但没人啊!

    整个村子就三百多号人,除去老人小孩和女人,青壮男子还不到一百人,他们还得耕地种田。

    算了,慢慢来吧。

    出了库房,重新锁上门后,一行人朝着最后一个院子走去。

    最后一个院子就是主人家的住所了,也是三个院落中最大最宽敞的,庭院里种着各种花卉,一间三排的正房,两边是东西厢房。

    韩桢指着正房道;“嫂嫂,你就住这里罢。”

    “二郎住罢,我去东边厢房住就行。”

    韩张氏说罢,领着两个小丫鬟走向东厢房。

    见状,韩桢也只得迈步走进正房。

    正房一间三排,左边是书房,右边是一个小库房。

    小库房里堆满了铜钱,少说也有一两千贯,外加绢布、首饰等,哪怕不算田产、粮食,光是浮财就有三千多贯。

    明明有这么多钱,却连十贯赏钱都不想给,还真是抠门他妈给抠门开门,抠门到家了。

    此刻,整个大宅子一片狼藉,地面上残存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这些血迹在烈日高温下,顿时散发出一股腥臭味,同时吸引来了无数苍蝇。

    巡视完宅子后,韩桢带头领着一帮人开始收拾宅子,清洗血迹。

    等到忙碌完,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傍晚。

    这会儿,村民们都忙完了农活,纷纷回到了家里。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些村民来说,无异于翻天覆地。

    没个两三天时间,根本消化不了。

    村东一户茅草屋内,一个妇人正用瓦罐煮着麦饭,丈夫则趁着天色还未黑,在院子里劈柴。

    妇人心不在焉的向锅中填了根柴火,问道:“孩他爹,你说官府若是打来了怎么办?”

    汉子闷声道:“打来了也是找他们,人是他们杀的,与俺们何干?”

    妇人又问道:“今年真的不收税吗?”

    闻言,汉子劈柴的动作一滞,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许是真的,听说他们还给里长发了钱呢!”

    “发了多少?”

    “五百文。”

    “五百文又不多,他们占了王员外的家产,怎地这般小气?”妇人低声嘟囔一句。

    汉子呵斥道:“你懂什么,每个月都有,这叫细水长流。”

    “每月都有,一年下来得有十贯钱了!”

    妇人惊呼一声,而后忿忿不平道:“也不见给咱家也发钱。”

    “里长要帮人家办事,你能办个甚么事?”

    汉子怼了自家媳妇一句,目光不由看向半山腰上那间青砖红瓦的宅子。

    他不希望官兵来,也不指望能给自己发钱,只要那些人能信守承诺,他觉得凭借自己的一把力气,一定可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