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幕幕自己想要遗忘的记忆,好似电影一般不断在脑海回放:儿童之家的火焰、前面几个养父母,在各种意外下死不瞑目的瞪大双眼、解剖床上一具具支零破碎的尸体...

    这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心中,不断冲击着布莱恩的心灵。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布莱恩茫然地睁开双眼。

    一轮血月,从他眼瞳深处缓缓消散。

    布莱恩有些难受地摸了摸自己僵硬、向上昂起的脖颈,奇怪道:“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但又记不清梦里的内容了...脖子也好酸...”

    他活动一会脖颈之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惊愕发现,现在居然已经过了凌晨。

    可是,布莱恩分明记得,自己刚刚看时间,才过十一点的啊!

    难怪自己感觉脖子酸的不行。

    可是,怎么会突然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难道自己的意识刚刚断片了?

    想到那个记不清的梦,布莱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玛德,不会是遇到灵异事件了吧!

    他连忙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头顶银色月轮高悬,四周一片死寂。

    远处街道上传来模糊的警车追逐鸣笛声,还不时有女性的尖叫和男人如野兽一样的怪叫。

    这明显不太平的动静,反而让布莱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外面熟悉的动静。

    可太让他有安全感了。

    大洛杉矶市中心,就是这个样子滴。

    看来虚惊一场,没什么异常。

    ...

    “我刚刚应该是发病了...”

    布莱恩安慰自己,准备回去洗个澡。

    他加入法医局后不久,就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后面找到了一个被吊销执照的精神医生,才学会了利用某些最原始的刺激,来转移心理压力。

    之后也没有再发病过。

    今天想来是因为大伯给自己的压迫感太强,所以导致自己病情复发。

    明天多接两个鉴定的订单,应该就会没事了。

    半小时后。

    布莱恩穿着一身睡衣,喝着热牛奶,舒服地升了个懒腰,就准备上床休息。

    叮铃铃~

    就在这时。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布莱恩的动作。

    布莱恩皱眉放下手上的水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提示后,有些不情愿地选择了接通:“托姆,我...”

    “感谢上帝,总算有人接听电话了!”

    一个蔫吧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布莱恩的话:“布莱恩,伙计,听着,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法医局,我没开玩笑,最快的速度!”

    嘟嘟嘟~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布莱恩翻了个白眼。

    托姆是他的同事。

    不过对方是一名法医现场勘察员,属于跟车抬尸体的那种,有时候也会在一些命案现场,帮忙怕一些照片,收集一些现场痕迹和遗留证据,和警探局的劫案谋杀司(重案组)打交道也最多。

    今天应该是对方值班。

    估计又是哪里突然发现多起尸体,人手不足了,才打电话求助。

    洛杉矶现在的治安并不算很好。

    这样的突发状况还算常见。

    ...

    布莱恩换了身衣服,想了想,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把只有常人巴掌大小的特制手枪,装满子弹,藏在身上,才离开公寓。

    他现在租住的这个社区,是一个有些年代感的中高档社区。

    这里靠近洛杉矶市中心。

    社区环境看起来一般,公共设施有些老旧,但整体还算干净有序。

    边上就有一个警局。

    周围的巡警巡视也很勤快,附近几条街道的治安很好。

    这里的住户,基本和布莱恩一样,都是些出身普通,但靠着自己努力,收入还不错的租户。

    真正的屋主很少很少。

    原因很简单。

    随着越来越多的黑户、流浪汉汇聚到这座大都市,Z府为了控制这些不稳定因素,在距离布莱恩所在社区几个街道外,设置了几个流浪汉聚集地。

    周围街道上,到处是帐篷、垃圾,还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宛若行尸走肉的瘾君子,站在墙角发呆...

    这很影响那些有钱人的心情。

    于是他们就开始往郊区和附近的城镇跑。

    时间久了。

    这里就形成了一边是高档公司、社区、商业街,一边是邋里邋遢流浪汉、占据街道角落的帐篷,等等奇葩的市中心景象。

    白天还好。

    到了晚上,周围就是群魔乱舞。

    所以真正的有钱人,要么往外面跑了,要么居住在那些独栋别墅、庄园、还有独立安保日夜巡视的更高档社区。

    ...

    布莱恩提心吊胆地穿过了最混乱的几个街区,才放缓车速,朝法医局开去。

    半小时后。

    一个类似工厂,有些破旧的建筑,出现在了布莱恩的眼前。

    这里就是法医局位于洛杉矶的总部。

    法医局,全称为洛杉矶县法医局,是洛杉矶县政府唯一官方法医鉴定机构,负责整个洛杉矶县地区(88个市)的死亡案件、法医学检验工作,也是全美最大的法医局。

    洛杉矶县法医局,是县政府下设的职能部门,独立于警察局、检索部门、法院等司法机关,和警察局相比,是平级部门。

    但这里面的员工,并不多。

    五个大部门,全部加起来,也只有几百人。

    其中一线法医,只有可怜的23人,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

    至于布莱恩。

    他只是法医局五个大部门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卡拉米。

    停好车。

    布莱恩和正看着午夜付费频道的门卫老哥打了声招呼,便直接朝停解剖室走去。

    ...

    作为洛杉矶县最大的尸检中心。

    这里有2个大型解剖室和1个小型解剖室。

    其中大型解剖室可同时进行11例尸检,主要用于普通尸检。

    小解剖室可同时进行3例尸检,主要用于尸表检验以及腐败尸体、传染病尸体的解剖。

    并不是所有死者,都需要解剖的。

    洛杉矶去年死亡案件,有19039例。

    去掉那些不涉嫌刑事案件的死者。

    法医局去年受理、需要进行尸检的案子,大概只有9500例左右。

    去掉休息日,节假日。

    这里每天都有20-40多具尸体被解剖。

    也就是说。

    每个法医,每天的工作量,大概就是一两具尸体。

    其实排除工作内容过于恶心之外。

    这里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实际上,如果晚上平安无事,值班的现场勘察员,凌晨两点左右,就可以开着现场勘察车,直接回家睡大觉了。

    有现场案件,再直接从家里开车过去就行。

    显然,布莱恩的同事托姆,今天运气不是很好。

    ...

    刚抵达解剖室。

    布莱恩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戴着工作帽的清瘦中年,正疲倦的依靠在走廊的白色墙壁上,低头抽着烟。

    “伙计,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布莱恩上前打着招呼。

    高瘦男子,听到动静,扭过头,难看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嗨,布莱恩,你来了。”

    此人正是托姆。

    这家伙,曾经是警探局的警探,一次行动的时候,身中数枪,其中一颗子弹差点击穿他的喉咙。

    托姆最后虽然活下来了,但身体变得很差,看着像个瘾君子,声线也变的尖细低沉。

    因为体型变化,托姆出门经常会被巡警拦住检查,导致他愈发孤僻,平时不爱出门,也就和布莱恩在某些艺术上面有些话题,才更加熟络一些。

    托姆从口袋,掏出一根香烟,丢给布莱恩,然后揉了揉自己凹陷的眼窝:

    “今天有些麻烦。

    一共有两起案子。

    死者是两名女人。

    两人是邻居,住处只隔了一个围栏,死亡时间差不多,都是被凶手杀死在了自己的屋子,应该是同一人犯案。”

    “凶杀?”

    布莱恩听懂了托姆话里的潜台词。

    凶杀案,很麻烦。

    按照流程,需要根据伤痕,进行繁琐的尸体检测。

    除此之外,还要应付警探局那边的要求和协助,出点纰漏,都要担责任,经常吃力不讨好。

    这也导致面对这种案件。

    法医局的人,能多慢出结果,就多慢出结果,最好是警察那边破案了,在根据结果,出具尸检报告,以免担责。

    也因为这个原因。

    警探局那边,看法医局很不爽。

    多次提议模仿纽约那边,组建更多的‘犯罪实验小组’,来分摊法医局的权利。

    当然,这种要花钱,却没什么好处的提议,一直没被上面搭理就是。

    知晓是两起凶杀案。

    布莱恩脸上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种尸检,都是一具尸体,对应一个案件编号。

    每一个步骤的经手人,轻易不能变动。

    布莱恩虽然不是真正的法医。

    但他现在负责临时收敛这两具尸体,后续的工作,也会由他和安排的法医一起处理。

    当然,法医只负责损伤及正常器官的描述、记录和尸检草图的绘制,器官、血液等相关检材的提取。

    至于尸体的解剖、拍照等苦力活。

    则由布莱恩,在法医的指引下进行。

    后续跑法医局的各个部门交接,也都是布莱恩这个苦逼仔负责。

    整个过程十分繁琐。

    托姆也晓得自己坑了布莱恩,脸上露出歉意:“我听说,最近似乎会有新的部门成立,很缺有经验的解剖员,你就当熟悉熟悉业务好了。”

    布莱恩闻言,心中一动。

    新部门?

    难道就是大伯比利说的‘犯罪实验小组’?

    他点上香烟,装作不经意道:“什么新部门?”

    托姆摇摇头:“消息是我之前在劫案谋杀司的同事告诉我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待遇肯定比我们这些法医局边缘人物要强,我到时候应该会报名。”

    见状,布莱恩只能放弃继续套话。

    ...

    一根香烟结束。

    两人开始忙碌起来。

    托姆的工作,主要负责制作现场勘察报告和死者的信息调查报告。

    这其实是一件很奇葩的事情。

    因为正常情况,这些是由负责凶杀案件的警探来负责,并且警探局那边,也有专门勘察现场的现场勘察员。

    奇葩的地方,就在这里。

    根据洛杉矶这边的规定,凶杀现场,必须要法医现场勘察员和警方一起进行命案现场的现场勘察。

    同时警方那边的现场勘察员,只能负责尸体以外的现场勘查,没有现场勘查尸体的权限。

    尸体勘察,只能由法医局的现场勘察员负责。

    那什么时候,才能由警探局那边接手案件调查呢?

    这得等天亮,上班的法医,看完法医现场勘察员,提供的现场勘察报告和死者的信息调查报告之后,确定是凶杀案,出具文字形式的鉴定报告书,交给警探局。

    那边才能正式接手案件调查。

    总之,很繁琐。

    ...

    布莱恩今晚的工作是临时收敛,描述尸体特征。

    托姆在布莱恩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报告材料,所以将布莱恩带到两辆停尸车前,就缩到了隔壁的小房间,埋头写报告去了。

    看着两具被裹尸袋包裹的尸体。

    布莱恩深吸了一口泛着浓郁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的空气,换好衣物,打开拍摄设备,准备开始工作。

    哗啦~

    伴随锁链被拉开。

    两具面目全非、死相凄惨的女尸,出现在布莱恩的面前。

    布莱恩虽然是个混子,但两年多时间,经手了一千多具尸体,耳闻目染之下,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这是很明显的钝器致死伤。

    凶手大概率是力气很大的男性,并且当时应该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将两名死者的面颊骨都打的凹陷了下去。

    “有点像激情犯罪...”

    布莱恩麻木地打量了几眼,走向右边的尸体,准备做一个简单的记录。

    就在这时。

    停尸间的白炽灯微微一闪。

    布莱恩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发现一切如常,正准备当他继续自己的工作时候,一股冰冷的触感,突然包裹住了他靠近停尸车的右手...

    嘶!!!

    一股颤栗,涌上布莱恩的心头。

    有人抓住了我的右手!!!

    他几乎是本能地挣脱了那股冰冷包裹,身体发软地朝后退去,却撞在了另外一辆停尸车上。

    下一刻。

    同样冰冷刺骨的触感,出现在了布莱恩的另一处部位。

    布莱恩肌肉僵硬地低下头,只见一只苍白僵硬的纤细手臂,正毫不客气地抓着他被工裤三角连接的地方,让他几乎没有了知觉...

    嘶!!!

    布莱恩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几近晕厥。

    他不敢看向女尸面目全非的面孔,嘴唇蠕动,想要大声朝托姆那边喊救命,却因为过于恐惧,脑子混乱。

    最后嘴里迷迷糊糊吐出了一句细不可闻的话:

    “这..这具尸体,请你放尊重点...”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

    像极了面对暴徒侵犯,只能无力喊着‘布要’的无助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