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你,你到底怎想的?”

    “为何会觉得,天狼人会冒进这数千里路,来打咱们镇海城呢?这,这似怎么说都说不通呀。”

    待陈元庆终于忙完了,红娘子再也忍不住她的疑惑,忙拉着陈元庆的手臂追问。

    陈元庆长长叹息一声,看向外面悠远的夜空:

    “姐,如果天狼人刚入口的时候,我还是靠直觉判断黄太极要来打镇海城。那此时,我已经彻底坐实此事了。”

    “元庆,这,这到底是怎回事?我怎么还不明白呢?”

    红娘子真有点着急了,整个人都要坠到陈元庆身上。

    “很简单。”

    陈元庆也不再卖关子,苦笑道:

    “姐,第一点,便是对整个全局的分析。”

    “现在,这大运朝很多人,特别是朝堂衮衮诸公,总以为天狼人是野蛮人,只是来打秋风的。”

    “只要把关口堵死,不与他们贸易,他们必会生乱,从而内部出现大问题,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但他们完全忽略了,现任大汗黄太极的能力!”

    “之前联合大运剿灭辽国的时候,虽然是黄太极他爹老奴时候的事情,这功绩并不应该算在黄太极身上。”

    “但实际上,老奴拿下辽国后,他们国力非但没有什么真正提升,反而是有着不少削弱!”

    “因为那一战死了不少天狼人的老精锐!而老奴此人生性暴虐,对北地汉人和归降的辽人都很不友好,便是早期投降他的汉人都有了反意!”

    “若这么继续下去,还真会如朝廷衮衮诸公的期盼,天狼人很快就会生出内乱来。”

    “可这一切从黄太极即位后都变了!”

    “他不仅稳住了老奴留下来的残局,整合了天狼内部各部的势力,还整合好了辽人的残余势力与北地汉人势力,让天狼的战力又回到了水准之上。”

    “甚至,现在连高丽人都跟他们勾勾搭搭,明显是要站队天狼人这一边了。”

    “如此,怎还能将这黄太极视为茹毛饮血的野蛮人?这是个切实的枭雄之辈啊!”

    “第二点。”

    “便是基于黄太极的能力来做出分析,再换位思考!”

    “如果我是他,此次已经入关,必然不会傻到去攻京师那等坚城,而是以继续打压大运朝廷的威严,收获实际好处为主!”

    “可是,可是元庆,若是这般,那黄太极为何要在京师城下摆开这么大阵势,每天都弄的上万汉人奴隶身死?”

    红娘子这时忍不住了,忙反驳道:

    “他这么做,岂不是把汉人都推到他们天狼人的对立面?那他们以后还怎么招降汉人?”

    陈元庆苦涩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姐,这就是黄太极的高明之处!”

    “也是我判断他一定会来镇海城的原因!就算黄太极不亲临镇海城,也一定会有天狼王族来的!我对此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因为,只有霹雳手段,方才显菩萨心肠!”

    “黄太极为何在京师城外摆开这么大场面?自然是要打压朝廷威严,让朝廷和隆景皇帝全都是颜面扫地!”

    “那他为何又会杀这么多汉人奴隶?”

    “因为他要让汉人害怕,特别是让京师城里的汉人害怕!”

    “害怕到再不敢直面他们天狼人的威势,甚至听到他们天狼人的名头就要吓尿裤子!”

    “姐,你信不信,至多三五天,黄太极的两黄旗主力或许不会离开京师城,但其他各部,一定会离开京师城打秋风!”

    “而那时……”

    陈元庆止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怕不知道多少汉人会闻风丧胆,失去抵抗天狼人的勇气,沦为他们手里待宰的羔羊啊。”

    “这……”

    红娘子终于明白了陈元庆的意思:

    “元庆,你是说,黄太极这般做,就是为了让咱们汉人害怕。而咱们汉人一旦害怕,就正中了他的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正是这般。”

    陈元庆有些痛苦的点头:

    “这正是我没有着急拿下青州的最核心原因!因为……一旦我着急拿下青州,必然要直面天狼人的兵锋!”

    “我倒不是怕天狼人,却是怕我没有能力,守护住青州百姓。所以姐,此役,青州相当关键!特别是陆志远那边!”

    “我决定今夜便前去青州城,亲自去陆志远好好谈谈!”

    “这不行!”

    红娘子脸色骤变:

    “元庆,你是我聚义军最核心,也是我镇海城的定海神针,你若去了,万一……”

    红娘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元庆制止:

    “姐,放心吧!我陈元庆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此事不仅关乎我镇海城生死存亡,更是直关我聚义军未来能不能稳稳拿下青州,从而争夺天下的核心大计!所以,姐,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

    “这……”

    …

    “这陈小麻子是不是失心疯了?他怎会觉得,天狼人在京师呆的好好的,竟会来打我青州府?”

    “而且,竟还让本官在这偌大青州坚壁清野?他可知,我青州有多少人?整个青州二十四地有多少人?这不是瞎胡闹吗!”

    “可恨,可恨那。”

    深夜。

    青州府衙。

    陆志远已经得到了汉风对他传来的消息,看完后却止不住冷笑连连,直接将这密信丢给几个心腹幕僚看。

    “东翁,您的意思是,不遵从这陈小麻子的意见吗?若是这般,一旦他动怒,怕是要出大事啊……”

    一个核心幕僚忙是小心看向陆志远说道。

    毕竟。

    现在的青州府,看似陆志远是最高长官,但现在便是很多小孩子都知道,这青州城早已经是陈家的,也必然会成为陈家的。

    面对陈元庆的命令,还是这种严词命令,谁都不敢怠慢分毫。

    “要不能怎办?”

    陆志远冷笑:

    “难道,本官要遵从他陈元庆这完全不着调的方略?那本官成什么了?又如何对朝廷交代?”

    “这……”

    几个幕僚相视一眼,都有点不敢再劝了。

    很显然。

    一直被陈元庆庞大的压力笼罩,陆志远已经有了极为明显的逆反心理!

    甚至就想跟陈元庆对着干……

    不过陆志远究竟不是傻子,思虑一会儿,他忽然又道:

    “此事明着跟那陈小麻子硬顶肯定不行!现在这厮对青州渗透的太深了!必须得想个办法,既能跟陈小麻子交代,又不能显得本官失了方寸!你们可有好办法?”

    “这……”

    几个幕僚再次相视一眼,都是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与苦涩。

    你这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这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奈何。

    他们都是吃陆志远饭的人,只能苦思冥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