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冬。

    大雾。

    虽然能见度差,可这个天气,是极好的,不用担心轰炸。

    汽车刚在北婆罗洲公司伦敦办事处门前停稳,等待多时威利就主动上前打开车门,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你好,老板。”

    不得不说,英国佬从来都是现实的,对于雇主,那怕是华人,那也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恭敬。

    没办法,碎银几两,离不开啊!

    “欢迎您来公司,办事处的同僚们,都在等待着您的到来。”

    公司换老板了。

    对于办事处的职员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从战争爆发以来,他们只能领取半薪,当然,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辞职。

    “……战前办事处曾有37名职员,因为战争的关系,目前只剩下十五个人,其中七名是女职员。”

    说话时,威利特意用余光看了一眼老板身旁的两个女人,她们可……真漂亮。

    十五個人,似乎有点多了。

    资本家不养闲人,得裁!

    心里这么寻思着,人已经走进了办事处,十几名职员都毕恭毕敬的列成排等待着老板的到来。

    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艳。

    只是普通的见面而已,随后李毅安向他们介绍了斯坦娜和姬丽,明确的告诉他们——她们是他的代理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复杂了一些,由威利向新任的董事长汇报公司的情况。

    “……在过去的几年里,为了支付高额的债务利息,我们的公司被迫出售了在英国的资产。这其中包括我们曾经的大楼,如今也易主出售。现在,我们只能租用他人的办公室,而且公司已经停薪三个月了。”

    终于,在漫长而深入的汇报结束后,威利的心情变得忐忑不安。他紧张地注视着老板李毅安,手中的报告沉甸甸的,似乎一个小时的讲述只是为了凝练成那两个刺耳的字——“没钱”。

    这不仅仅是缺乏资金,更是连员工的薪水都拖欠已久。

    李毅安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沉稳地问道:

    “这么说,公司已经濒临破产了?”

    威利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坦然面对老板的目光,他直截了当地说:

    “是的,可以这么认为。”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的呼喊。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回答可能将引发一场风暴,但他依然选择了诚实。“即便是战后我们重返北婆罗洲,情况大抵也是如此,我一直关注着那里的消息,战前,根据殖民地部的命令,董事会曾致电北婆罗洲,要求其炸毁港口,摧毁水厂、发电厂等基础设施,这些的设施即便是被日本重建,也只是简易的修复,战后我们可能需要数千万英镑重修这一切,老板,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您的投资并无法阻止北婆罗洲公司的破产,老板,从投资的角度来说,您的这笔投资,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威利的坦诚,逐渐打破了李毅安脸上的严肃,一丝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嘴角悄然绽放。他的眼神略带些许宽慰与赞赏。

    这正是他需要的人。

    “好了,你的工作保住了!”

    这句话让威利心头一愣,看着老板,威利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李毅安的尊重与感激。

    “谢谢你,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威利,听说在一战前,就在公司工作了是吗?”

    “是的,老板,我是1910年加入的公司,直到现在已经在公司工作了34年。”

    “那么你应该很了解公司的情况,对于公司的下一步发展,你有什么看法或者建议吗?”

    “这……”

    想到老板先前的话语,威利想了想说道。

    “其实,公司并不是没有任何希望。”

    “哦,说来听听。”

    “老板,北婆罗洲公司建立至今,发展速度有限,原因无外乎两点,一个是劳动力不足,当地人口少,一个是自然资源有限,公司领地内没有石油或者其它矿产。但是人少才是制约公司发展的根本的原因。如果从公司设立,甚至在1913年移民协议签署时,能够认真的执行下去,或许,现在北婆罗洲已经拥有数百万人口,这些人的消费、生产,税收,都足以让公司获得极其丰厚的回报的。可是因为公司董事会的短视,让我们却白白错过了三十年的时间。”

    提到旧事,威利的语气中尽是可惜。

    “移民协议?什么移民协议?”

    李毅安疑惑道。

    “老板,1913年公司曾和中国签署过《移民协议》,当时公司计划通过招聘华工,从事婆罗洲开发,但是因为战争和后来董事会的短事,协议没有继续履行。”

    “什么?和中国签署的移民协议?”

    李毅安惊讶道。

    “那为什么没有执行?”

    “因为公司担心华人太多,会影响公司对殖民地的管理,担心当地人抵触,可他们完全忽视一点,没有足够的人员,北婆罗洲根本就发展不起来。”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对于威利的抱怨,李毅安压根就不在意,现在他的心思全都在那份移民协议上。

    和中国之间的移民协议!

    “公司里现在有移民协议文本吗?”

    在此之前,李毅安一直都在寻思着怎么从国内引进移民,而现在的这份协议,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有这份移民协议,也就有了北婆罗洲在国内合法招募移民的依据,虽然早在一战前,就已经不执行了,但并不妨碍李毅安继续执行协议啊。

    至于国内那边……无非就是大炮开路,不对,是用那批物资做交易,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交易呢?

    很快移民协议的原本就从档案室中取了出来,看着面前这份用英文和中文签署的协议,李毅安的脸上笑容渐浓。

    “威利,就像伱说的,那些人的短视毁掉了公司,不过,我不是一个短视的人。”

    唇角轻扬,他笑着说道。

    “看来,我们应该去一趟大使馆。”

    说话时,他看了一眼日历,1月3日。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抓紧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