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被他踩得脖子快断掉,心中却兴奋得要命。
虽然这个姓周的对他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他恨周怀明恨得牙痒痒,但一想起做这些事情人其实是他师父,他便忽然没那么恨了。
说不定师父是为了锻炼他。
卫风抓着他的小腿,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对江顾恨不起来,但说到底也委屈,爱憎在他心中已全然混乱,虽然只是为了试探江顾,他心里也明知这样是对师父大不敬,却无法控制自己。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做你的炉鼎么?”他的手因为疼痛无力地下滑,却近乎畅快地体会着江顾的怒意,“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江顾怒极反笑,“凭你也配。”
靴子从他脖颈挪开,踩住了他那只不老实的爪子,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夕阳下格外清晰。
卫风疼得想要嘶吼哀叫,想放声大哭,甚至有一瞬间想挑破江顾的伪装扑到他怀里寻求安慰和庇护,但他却被另一种更为刺激和愉悦的情绪支配,他疼得满头冷汗眼眶泛红,却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笑得狰狞执拗,他咬牙道:“我怎么不配了?你逐利我追名,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
江顾脸色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下了反向的诅咒,对卫风的情绪感知大大减弱,只能感受到些模糊不清的波动,对自己的情绪感知却更加明显。
他现在不止被背叛的愤怒,还生出了种被以下犯上的恼意。
“找死。”他言简意赅,周身威压不再收敛。
那股强大到恐怖的气息让卫风感到战栗,他本能地想要逃跑,却还是硬撑道:“你杀我……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不公平。”
其实这话说得可笑,修真界弱肉强食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但卫风敢这么说,不过仗着‘周怀明’是他师父,但根本原因是他从江顾的态度中隐约猜测出来自己肯定对他有用,如果曲丰羽那些话是真的,在利用完他之前江顾肯定不会下杀手。
卫风一直不愿意细想这些,他宁愿相信师父对自己有感情。
但免不了心中酸涩。
江顾抓住他的前襟将人提了起来,不知死活的人他见多了,偏偏卫风这个混账东西杀不得,同江林的背叛比起来,卫风的做法更让他生气。
卫风还一脸混不吝地冲他笑,江顾抬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跟我谈公平?”
卫风从未见过这样的江顾。
他眼中冷淡却体贴的师父,此刻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轻蔑不屑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有那么一瞬间,卫风觉得自己不过他脚下的尘埃,哪怕他穷尽一生也沾不到他的衣角。
可是这样的江顾——是他从未见过的耀眼和强大,漂亮得夺人心魄。
卫风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贪婪又热切地盯着面前的人,他才不要管那么多,反正江顾是他师
父,
那就应该永远是他的师父,
谁都不能抢走。
“不跟你谈……跟谁谈?”卫风抬起血肉模糊的爪子抱住他的手腕,缓缓低下了头。
江顾蹙眉,看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只当他在示弱求饶。
沾满了血的唇轻轻落在了他攥成拳的手背上,落下了个滚烫湿热的吻,他撩起眼皮炙热地盯紧江顾,“我不能没有江顾,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他癫狂扭曲的目光让江顾眉头顿时皱得更深。
脑子有病。
灵力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惊起了后山无数飞鸟走兽。
半个时辰后。
被揍得只剩半口气的卫风重重摔到地上,溅起一圈灰尘。
江顾一袭黑衣连点褶皱都不见,他轻蔑地瞥了卫风一眼,转身便走,卫风不死心地抬手去抓,连衣摆都没能碰到,人便消失在了他眼前。
脖颈上的鬼纹疯狂地涌动想要控制他,却被卫风死死压在了衣领之下,白瞳一闪而过,却始终没有占据主导。
卫风捂着脖颈呕了口污血出来,翻身躺在了地上,仰面看着漫天的火烧云,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结果他被血呛到疯狂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捂住嘴巴痛苦地蜷缩起来。
师父还真是……半点都没留手。
——
清平峰。
江顾取下了改变容貌的法宝,随着他走上台阶,一袭黑衣褪去颜色变得雪白,他一拂袖,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江顾沉着脸,余光瞥见了手背上的染血的唇印,唇角仿佛还残留着那点温热,心情顿时更加恶劣。
比起让卫风当道侣,他更愿意单纯地将人当成徒弟来养,度情劫时想方设法钻个空子便是,没有比让一个无情道谈情说爱更麻烦更浪费时间的事情了。
他掐诀洗掉了手背上的唇印,闭眼调息。
方才在后山无论他如何下狠手,卫风鬼面白目都没有显现出来,显然他已经知道如何控制那些鬼纹和白瞳了……不过卫风最近的行为确实有些违和。
卫风的做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他对卫风的了解,至少这小畜生该想出个更聪明更狠
辣的办法,而非屈服于对手。
他养出来的徒弟不应该是这样。
江顾仔细回忆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片刻后,他冷冷睁开了眼。
原来如此。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就传来了卫风虚弱的声音:“师父。”
江顾加了层结界,闭眼修炼,只当没听见。
卫风浑身是血靠在门框上,使劲推了推门,没能推开,但他清楚地闻到了江顾的味道,他又拍了拍门,身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可怜巴巴地喊人:“师父,我是卫风,你开开门。”
门关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动静。
卫风心下有些着急,又用了些力气,抬高了声音:“师父!”
门依旧没有开。
师父不愿意见他?
难道是因为方才在后山他太过放肆了?可后山师父用的是‘周怀明’的身份,按理说再不满也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而且还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怎么也该出气了……
“师父,师父你在吗?”卫风有气无力地拍着门,见还是没有动静,绕到了后窗户拍窗户,“师父,师父,你开开门,我受伤了……师父!”
房间内,江顾早就沉元神入识海开始修炼,而且有结界在,外面的声音完全传不到他耳朵里,清静无比。
但却急坏了外面的卫风。
他有些焦躁地围着江顾的房间转来转去,甚至试图强行破开结界,但被那强横的结界径直弹了回去,他身上的伤半点都没治疗反而愈发严重,很快他就失血过多没了力气,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江顾的门口。
待结界打开,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江顾甫一出门,便看到了门口蜷缩成一团的血人。
卫风身上全是在后山受的伤,脸色惨白眼底青黑,看见他出来空洞的眼神瞬间一亮,声音沙哑却雀跃,“师父!”
话音刚落,他就哇地吐了口污血出来,然后用那血肉模糊的手掌胡乱的擦了擦嘴,冲他露出了个乖巧的神情。
“……”江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是周怀明干的。”卫风已经站不起来了,索性靠在门框上仰着头看他,眼眶泛红道:“师父,好疼啊,这些伤太重了,我治不好。”
江顾不是很想搭理他,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要走,却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袖子,“师父!”
江顾突然的冷淡让卫风有些无措,他干巴巴道:“师父,你去哪里?”
“松手。”江顾冷声道。
“我不!”卫风心底发慌,小心翼翼道:“师父,我、我虽然这次没能杀了周怀明,但下次我肯定努力杀了他,你别不要我。”
“你打算怎么杀?”江顾垂眸看向他。
卫风脸色苍白,脑子却转了个弯,试探道:“我准备智取,先得到他的信任。”
江顾扯了扯嘴角,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目光幽冷,“做续弦?”
卫风瞬间僵在了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只是有些好奇,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凭你这脑子也能认出我。”江顾一边说着,伸手抹掉了他脸颊上干涸的血渍。
卫风张了张嘴,整个人如遭雷劈,“我——”
师父知道他识破了!?他明明掩饰得很好,为什么!?
“从雷劫之后你便不对劲,是因为看到了我元神上的墨玉镯?还是因为那鬼面白目?”江顾眯起了眼睛,了然道:“它们能让你闻到我体内护心鳞和翅根血的味道,可对?”
卫风愕然地盯着他。
“看来对了。”江顾早就发现那翅根血用了之后能催|情,但没想到雷劫过后他遮盖住的气息卫风依旧能闻到,纰漏就在这里。
按理说他早就该发现,奈何卫风蠢得太深刻,硬是没让他生出深究的欲望。
“师父。”卫风浑身忍不住地颤抖,他不是没有想过江顾会发现,但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曲丰羽的话忽然在他耳边回响:
‘江顾此人极聪明……这黑心肝你百八十条命都不够他玩的……’
江顾垂眸轻笑了一声:“不必再叫师父。”
无论如何,卫风‘背叛’了自己,他已经不打算要这个徒弟了。
卫风憋了一天一夜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死死抓着江顾的袖子不肯放,“师父?”
“你已经杀不了周怀明了。”江顾道。
就像他不需要一个有二心的灵宠,他也不需要一个欺瞒自己的徒弟。
哪怕他要利用卫风来渡劫,也不必留这么个不顺心的人在身边碍眼,只要人不死活到他渡劫飞升那日,他有的是办法,不过是麻烦凶险些。
他目光冷漠地看着卫风,“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