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封印记忆的卫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爱不释手地摸着那长命锁,元神上的剧痛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绵长又酥麻的舒适,空气中仿佛涌动着丝丝缕缕浅淡的暗香,缭绕在他元神周围,而后脊和丹田处则散发着诡异的灼热,让他的喘息声不自觉地重了几分。
卫风有些疑惑地耸了耸鼻子,本能地想要靠近江顾,若不是他还有半分理智,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
“师父,我……”他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眉梢眼角还残留着浅淡的绯色,同他清澈无辜的眼神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我有些不太舒服。”
江顾在他靠过来的瞬间后撤了半步,躲开了他的触碰,冷淡道:“无妨,解毒的后遗症。”
卫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喉间干涩地吞咽了一下。
自然不是什么后遗症,神交到正激烈的时刻戛然而止,决计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江顾初尝情|欲的滋味,现在指尖都附着着卫风元神滚烫的气息和粘稠的触感,他眉头微蹙。
愉悦和舒适重叠,欲望和本能交融,带来的刺激和享受无与伦比,即便是江顾也不得不承认,卫风化作黑雾扑上来舔舐时,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甚至有种想溺死其间的冲动,即便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失了神。
神交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淡金色的灵力蛮横地肃清了体内所有的舒适和欢愉,江顾眼底覆上了层淡淡的寒霜,沉声道:“调息片刻便好。”
卫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一层无形的灵力罩隔绝在外,他不死心地想要突破那层灵力,委屈道:“师父,我不会,这种调息之法没学过。”
‘师父……我不会……你教教我怎么……双修。’
沾染着欲望和急切,卫风方才带着哭腔的声音猝不及防和现在的话重叠在一起。
江顾脸上寒意更甚,他催动灵力粗略地给卫风演示了一遍,“可看清了?”
卫风点头,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江顾见状,给他多加了几层防护法阵之后,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卫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而眼前却空无一人,阵法虚空中只留在两行小字:
‘今夜在此处安歇。’
‘遇急事,明日归。’
这字迹凌厉旷峻,如江顾其人,他怔愣地看了许久,才猛地反应过来江顾不在——简直没有比现在更绝佳的逃跑时机了!
可是……卫风又有些纠结地低头看向颈间的长命锁,虽然江顾在修炼上对他是严苛了些,但其他方面待他的确不错,毕竟这世上能记住他生辰的人实在没几个。
卫风这般想着,掌心中的通音符忽然闪烁了几下,他刚要解开,两道人影却倏然出现在了阵法之外。
“卫风!”是一道熟悉的声
音。
卫风愕然抬头,眼睛中顿时迸发出惊喜,“之衍!!!”
玄之衍已然长成了青年模样,同他记忆中的少年人模样差了许多,出落得愈发温润俊秀,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成熟,他并没有表现地如卫风般惊喜,而是拧眉观察着法阵,转头看向曲丰羽,“羽长老,这些阵法应当是江顾留下的,能解开吗?”
“可以解开,但需要卫风从阵中帮忙。”曲丰羽笑着看向阵法中的卫风,“大外甥,真是好久不见啊。”
卫风依稀知道她的身份,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小姨?”
“诶,这才对嘛。”曲丰羽拍了一下手,开始解决江顾留下来的阵法,“你师父去何处了?怎么突然留你一个人在此?”
“他有急事要处理。”卫风心中涌上了股不安,他直觉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但当玄之衍让他解阵时,他还是压下了那些不安,按照曲丰羽的指示,两个人里应外合一起将这些棘手的护身阵法给解开了。
“之衍!”卫风扯着嗓子径直扑到了玄之衍身上。
玄之衍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甚至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丹田道心。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卫风使劲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眶泛红,“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这段时日他们只能通过通音符简单交流,玄之衍并未提及他们决裂之事,卫风自然不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年少时最纯粹热烈的友情里,熟练地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肚子上拍了两巴掌,“你果然也长得这么高了,不过还是我更高一些,你快跟我仔细说说这七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我那个便宜师父又寡言少语不肯多讲。”
玄之衍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不习惯地拿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卫风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咱俩是不是合作得亲密无间,一起下秘境寻机缘夺宝无数?”
“没有。”玄之衍语气生硬,咬紧了牙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风被他冷淡的态度吓了一跳,“肯定啊,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
玄
之衍不再说话,旁边的曲丰羽笑着出来打圆场,“行了,叙旧的话以后再说,先离开这里,江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她召出了飞剑,示意玄之衍和卫风跟上。
卫风有些犹豫地回头,“小姨,其实师父待我也没那么差,我想——”
“你还想留下来任他磋磨?”玄之衍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留你在身边不过是别有所图,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的神情和语气跟卫风记忆中嘻嘻哈哈的少年人大相径庭,卫风有些呆愣地望着他,“之衍?”
玄之衍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上了飞剑。
卫风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不知为何,尽管江顾在玄之衍口中是个十恶不赦极其危险随时会
取他性命的人(),但他从心底里还是不想离开。
只是玄之衍和曲丰羽没有给他机会后悔。
几日后。
界乡边缘(),飞舟。
江向云看着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幽幽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旁边八风不动的江顾,“七弟啊,这傀儡分神好是好,但生割元神进去再养起来,不知要用多长时间,而且将傀儡放在界乡外实在冒险。”
江顾对面是他自己的分神,正在一刻不停地修炼。
“以自身骨肉养元神的确太慢,但总比进了阴阳楼彻底被人掌控来得强。”江顾沉声道:“大公子,此时说这些话太晚了。”
早在江向云同意剔骨养傀时,就该明白他们的处境。
江向云摸了摸下巴,他知道自己这个七弟一向狠毒聪明,保命的手段他远不及,连姚立都自叹不如,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嗯。”都是聪明人,江顾没有再打哑谜,“界乡内的修炼方式肯定有问题,白羿曾暗中提点过,界内修士的元神都很污浊,而且他们很擅长用毒来控制元神,其中必然有联系,留一招无伤大雅。”
“那你可想过这傀儡分神的去处?”江向云沉吟道:“不入界乡,分神与本体联系紧密,如果要躲开阴阳楼的查探,这联系必须暂时切断。”
江顾抬手,掌心便浮现出了一滴乳白色的液体,正是之前他与卫风去遂心坊取的解药,“这是天地阁控制灵宠元神的玉阶髓。”
江向云一挑眉,分了缕灵力探查,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这东西……是用元神做的?”
“而且是极其纯粹强悍的元神。”江顾道:“只是已经稀释了千万倍,里面元神的气息很淡。”
江向云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你想用它做什么?”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如果元神是解药,那控制元神的毒恐怕也与元神相关。”江顾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直接将傀儡分神炼制成毒?”
江向云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又变得兴奋起来,“如此一来,分神在界乡外便成了行走的毒药,就算我们的分神被阴阳楼找到,他们怕也无从下手,倘若本体元神被他们控制,我们还能以毒攻毒寻条生机……七弟,此计甚妙。”
除了对自身太过残忍阴损,当真是有种不要命的狡猾。
江顾虽然寻找机缘心切,但他习惯性地先探查清楚留下退路才会动手,走一步算十步,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能活下来。
江向云早便留了后招,只是他的办法同江顾比起来实在不够漂亮。
曾祖父让江顾做他的替死鬼,实在暴殄天物。
“此行如此凶险,七弟还打算带着你那小徒弟进阴阳楼?”敲定好了计划,江向云总喜欢打听些八卦,“我瞧着他修为好似倒退了不少。”
“不劳大公子费心。”江顾冷淡地挡了回去。
他留的护身阵法已经被破开,卫风早已离开,同他预料地分毫不差,不过以曲丰羽的脑子恐怕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若不是因为那场神交,他还能用更隐蔽自然的方式将卫风交出去。
他并不打算带卫风进阴阳楼,楚观山已经知道卫风是他的弱点,定然会以此为突破口下手,如今卫风元神上的毒已经被压制,性命暂时无忧,而以分神傀儡制毒,在界乡外足以护住卫风。
他不会让卫风成为自己的阻碍——哪怕他真正想做的是将卫风塞进灵境,天天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而且卫风留在界乡外,待他试炼归来,那些因为亲吻和神交而出现的种种心绪也会彻底烟消云散。
江顾那双仿佛浸了冰水的眸子漆黑沉静,倒映出窗外庞大幽深的旋涡。
飞舟外,流云四散,灵力大震,进入界乡的通道缓缓开启,烟雨令化作了万千流光涌入体内,护住了这些脆弱的元神,望月大陆终于缓缓揭开了这层神秘的面纱,向这些外来者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天地灵气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是从未有过的浩瀚磅礴。
至此,他们终于踏足了真正的修仙大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