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儿的话音未绝,一朵巨大的莲花凌空出现,原本白的花瓣被染得火红,宛若一朵火莲华,直落地面,随即化整为零,变成无数小火莲,扑向那一条亮白的粗线。

    大概是白毛反光的缘故,同样的白色的魃群没有变红。

    破晓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到粗线好似扭曲了几下,但仅此而已,又成一条直线席卷而来。

    天上再落一朵巨莲,这次不再化整为零,而是整个砸向魃群当中,巨莲消失,换成一只白蘑菇腾空而起,却是无数的雪魃被砸飞,成蘑菇状上天,显得瑰丽而诡异。

    但在整个天地都不正常的情况下,破晓也没感到多少震撼了。

    林清儿见有效,居然一口气祭出了三朵巨莲,成品字状砸落,又是三只大蘑菇升起,因为魃群已离得近了,由亮线变成了大潮,将大地染白。

    前锋即便被林清儿打得七零八落,也有不少漏网之鱼来到了破晓身边。

    “来得好!”破晓昨日被巨魃打得屁滚尿流,现在没见巨魃,也想报一箭之仇,谁知那些雪魃到了近前,好似没看到他这块鲜肉,直接越过去,继续向南狂奔,皆是手脚交替,兽行如飞。

    如此之众的雪魃,尸暴却未发生,完全只是在跑路,好像后面有更可怕的东西在撵着他们。

    林清儿的莲花落看似声势惊人,对魃群的伤害却是有限,又或者说,即便杀伤了大量的雪魃,但对他们的数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眼见自己全力施展群杀的绝招,收效甚微,林清儿记挂下面的小子,驭剑转头,倏然在地面兜了一圈,已然将破晓带上了飞剑,迎风而上,并非往南,而是往北。

    她也看出了魃群的怪异,要去昆仑上方一探究竟,反正不差这少许时间。

    破晓轻车熟路,双手揽住林清儿的腰身,没有第一次飞天那么股战心惊了。

    “阿弟,吃一粒肉骨丸。”林清儿抬手将一颗小药丸送到破晓的嘴边,因他腾不出手。

    破晓也不矫情,一口吞下,顿觉浑身伤口发痒,快速愈合,隐隐的伤痛跟着消失,真是仙药呀。

    他见小娘皮已然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忽然隐隐感到后悔,咋没趁她丧失法力期间,欺负一下她呢?现在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等回到黑市,一定要跟药行首再蹭些那两种秘药,实乃行走江湖、暗算阴人之必备良药也。

    飞剑之上,迎风猎猎,不复昨日之寒,天上吹得尽是热风,只因热气来自还在密集划天破地的流星雨。

    到了高处,破晓才看清,从地面所见的亮白潮线,竟是从昆仑一路绵延过来,铺满大地,跨越千沟万壑,仿佛重新积了一层雪。

    他更看清,其中不止雪魃,还夹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兽魃,皆是通体白毛,大小不一,显然这是昆仑地区独有的魃种。

    按说,尸魃和兽魃之间一向是彼此攻击的,就如野兽不同种群的厮杀一般。

    但此刻,这个各种各样的白毛魃混在一起,井水不犯河水,就如刚才的雪魃对破晓也视而不见一般。

    而地面原本的残雪已然尽数融化,蒸发出腾腾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破晓隐隐觉得,旱魃对此难逃干系。

    到了昆仑废墟,只剩无边无际的残岩碎石,连热气也不见了,如同一片红色的人间焦土,而那些深不见底、令破晓心悸的深沟,也有了变化,其中似有火红扭曲的河流涌动。

    “情势不妙,火山也要爆发了。”林清儿忧心忡忡,脚下一动,飞剑已然往南而去。

    其时大约三更左右,此前“姐弟”二人从鬼市长奔北来,用了五日,这一回就快了,片刻之后就到了龙门镇的上方。

    如破晓所料,恶人镇自有天收,整座镇已被地动变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镇口的大牌坊未倒。

    两人一剑的高度在百丈以上,超出凡人肉眼所见,而炼气入门的破晓则能借着漫天火光看清地面情形,也能依稀听到下面的人声。

    但见镇口搭起了一片茅草棚,正有黑压压的人群匍匐在地,向天叩头,一片哀嚎之声。

    也是,昨日刚地动,今夜就流星雨,皆是前所未见之大灾,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凡夫俗子如何不心神俱丧,祈求上苍。

    破晓即便对龙门镇全无好感,也心有戚戚,天灾叠至,现今的人类真是蝼蚁了,随便有个风吹草动便灭一大片。

    而这一切的后果,看似由女魃而起,归根结底,还是人类对有恩于人族的女魃恩将仇报,历代修仙者犯下的恶积累至今,一朝爆发,可谓咎由自取。

    连带着,他看身侧的小娘皮也颇有些不顺眼,恨不得一脚将她踹下去。

    林清儿有所感应,瞟了他一眼:“怎么,又想起你的无邪了?”

    破晓也不藏着掖着了,恨恨地指着天下:“这等祸事原本可以避免,修仙修仙,修哪门子仙?只要自己飞升成仙,便不管身后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林清儿通透的双眼看着他,晶莹发亮,轻声道:“破晓,等你手中有剑,可斩世间一切不平之事,再说此话不迟。”

    破晓睥睨天下,背靠天地异象,脚踏人间火炉,豪情忽起,单手挥起春意:“我有此刀,定叫春回大地!”

    林清儿心有灵犀,脆生生应道:“我亦有剑,终将逆转乾坤。”

    两人飞发飘扬,相视一笑,皆有知己之感。

    破晓心想,自己所交集的两个女子,好像是两个极端,无邪重生多少世,还是此心无邪,天真看人。

    林清儿才比自己大三岁,竟然看透了一切事情,可谓一片冰心在玉壶。

    他忽然醒悟,赤子冰心,应在此处。

    地面的龙门镇,黑压压跪伏祈天的人群边缘,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其中的瘦巴巴小身影发出青稚的女声:“天上有两个人在飞。”

    “是吗?”边上的英俊书生盲目乱看,被火光映红的双眼中有嫉妒,有期翼,更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