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胡惟庸必须用。”

    对于朱元璋的叹息,朱棡的目光中依旧闪烁着敏锐而深邃的光芒道。

    “臭小子,别卖关子。”

    朱元璋看向故作神秘的朱棡,顿时有些不满的笑骂道。

    “老头子,胡惟庸最放不下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权势。”

    “而他能一步一步的登上右丞相,也足以说明了他的能耐。”

    “但这也恰恰是他的弱点。”

    “因为过于痴迷权势,迟早会被权势所累,从而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儿子想送他一道恩典,一个让胡惟庸根本无法拒绝的恩典。”

    朱棡又是嘴角轻扬道。

    “什么意思?”

    不待朱元璋开口,坐在朱棡身边的朱标倒是率先眉头微蹙道。

    “你觉得胡惟庸还缺点什么?”

    朱棡轻笑一声,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狡黠道。

    “位极相国,权势熏天,他胡惟庸尚有何物可求?”

    一言不发的朱樉忽然出声道,语气中更是闪过一抹疑惑。

    “爵位。”

    朱元璋沉吟片刻,简短而有力地吐出这两个字。

    “爵位?”

    此言一出,朱标与朱樉的面容上同时掠过一丝深思,眸中闪动着若有所悟的灵光。

    片刻的沉默后,二人仿佛心意相通,便是齐齐点了点头,更是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胡惟庸所欠缺的,正是那份能够世代承袭、彰显家族荣耀的爵位。

    尽管胡惟庸已经是相国之尊,位高权重,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着朝野的敬畏与臣民的仰望。

    可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时期,没有爵位的加持,就像是华美朝服下不可或缺的最后一颗玉扣,缺之则显不足,显赫之中带着一份不踏实。

    况且相国之位虽尊,但却如朝露晚霞,随着皇权的更迭或帝王的喜怒,随时可能转瞬即逝。

    反之,爵位如同镌刻在国脉上的印记,与国家共荣辱,是无论朝代如何更替,都能确保家族繁盛不衰的磐石,更是是名望与财富双重保险的承诺。

    因此,对于权欲熏心的胡惟庸而言,这份缺失无疑成了他心中一块难以忽视的痒处。

    “没错,就是爵位。”

    朱棡拍了拍手掌,笑容中带着几分笃定与玩味道。

    “首先,胡惟庸结党私营之事,铁证如山,咱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其铲除,不留后患!”

    朱元璋的语气坚定,透露出不可动摇的决心。

    “其次,废除丞相制度的想法,你们都知道,并非咱一时兴起,而是筹谋已久,因此胡惟庸也必须死。”

    “那么,咱何故要多此一举,给予他无谓的恩典,册封以爵呢?”

    顿了顿,朱元璋又是没好气的看向朱棡道。

    “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张狂。”

    “而爵位便是一剂猛药,毕竟杀了胡惟庸简单,可仅仅是为了废除丞相制。”

    “那岂不是大材小用?”

    面对老朱的不满,朱棡仍是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可胡惟庸除了与江南士族两败俱伤,还有什么用?”

    朱元璋微微一愣,便是询问道。

    “老头子,我问您,大明开国之初,您颁布国策休养生息,轻徭薄赋,为百姓减免赋税,是不是?”

    朱棡轻轻摇头,便是看向朱元璋反问道。

    “嗯。”

    朱元璋的嘴角不经意地扯动了一下,似是被触及了某些微妙的记忆。

    但随即,朱元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勉强点了点头。

    “还是那句话,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并没有什么错。”

    “但真正穷苦的百姓,连田亩都没有,所以您轻徭薄赋,究竟是给了谁?”

    朱棡自然看出了老朱脸上的尴尬,可还是极为认真道。

    而要不是朱元璋看出了自家儿子脸上的认真之色,估计已经忍不住一巴掌呼过去了。

    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都不知道给他老子留点面子。

    “那若是想真正将轻徭薄赋落实,那只有八个字。”

    可朱棡懒得猜测老朱的意思,便是沉吟片刻后,字斟句酌,目光深邃道。

    话音落下,朱元璋与朱标的瞳孔不禁同时微缩。

    真就八个字,便可以解决老朱此时最头疼的问题?

    毕竟从那日朱棡谈起,老朱就已经看出了这其中的弊端。

    轻徭薄赋,可天下大多百姓,手中哪有良田?

    而纵然是手中有良田,可为了生计,还是得低价贱卖,用以苟命于世。

    可该交的人头税,还是得继续交纳,那就只能沦为乡绅富商家中的佃户。

    所以每每想起,老朱也是极为的头疼。

    “哪八个字?”

    顿时,老朱也是顾不得生气了,便是与朱标齐齐看向朱棡道。

    “清丈田亩,摊丁入亩。”

    对于老朱的急迫,朱棡则是沉吟片刻后,方才字斟句酌,目光深邃道。

    “清丈田亩,摊丁入亩?”

    朱元璋重复着这八字,眉宇间满是疑惑。

    “老三,说明白点。”

    朱标隐约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但却难以说明,便又是急切向朱棡追问道。

    “清丈田亩,即全面清查核实田地,确保每一片土地的真实情况,杜绝瞒报漏报。”

    “而摊丁入亩,则是将人丁税归入田亩计算,按田地实际数量来征税,而非按人头。”

    朱棡又是思索片刻后,方才道:“如此,有田者税多,无田者轻,公平公正许多。”

    言毕,整座间的空气仿若凝滞,沉寂无声,连呼吸都似被压抑。

    就连平日里鲜少关注政事的马皇后与郭惠妃,此刻亦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朱棡聚焦,眼神之中更是夹杂着惊异与震动。

    还有常清韵与谢钰儿,此刻亦是眼波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听闻惊雷鸣于耳畔。

    “清丈田亩,摊丁入亩!”八字,掷地有声,重如钟鸣,回荡人心。

    朱元璋虽然还在喃喃自语,只是那微颤的声音,足以说明,老朱内心的震动。

    朱标更是直接起身,拉住朱棡的手激动道:“三弟,这,这不只是减轻赋税,这更是从根本上解决土地兼并,让赋税公平,让百姓得其正,让王朝得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