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扒住墙头。

    “郎君!”

    白玉卿和白幼君站在门外。

    白幼君俏皮蹦跳着向他挥手。

    赵蟾看了她们一眼,不为所动,灵敏攀至墙头,蹲下身子安静观察着孙合的家。

    孙合的爹孙捕快和斩妖人邵华去了山牛村,家里还有孙合的娘,但他家里落针可闻,寂静的诡异。

    白幼君小声问白玉卿:“阿姐,你瞧郎君,他这是在做什么?”

    白玉卿轻笑:“赵蟾邻居是头伥鬼。”

    “对啊,这头伥鬼很弱,害不了郎君……阿姐,要不然你帮帮郎君斩杀伥鬼好不好?再将那个恶心的老头子杀了!”她抱着白玉卿的手臂,摇啊摇、晃啊晃。

    “你真是失心疯!”白玉卿鄙夷一心记挂赵蟾的青妹。

    白幼君哀声乞求:“郎君是中品锻体境修士不假,但他缺少厮杀战斗经验,我怕……我怕……”

    “你呀,没什么可怕的,老天爷会极其不公平的眷顾某些人,凑巧,你的郎君恰恰是这种人。”白玉卿不乏羡慕。

    “啊?阿姐,大峨山的牛鼻子老道也说老天爷眷顾我们,那我和郎君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玉卿扶额问道:“青妹,赵蟾究竟有什么好的,你才见他几面?你们又不曾相处过,为何你跟中了情蛊似的。”

    白幼君理所当然道:“郎君俊逸,并且出淤泥而不染,人品又好,也懂得照顾人,何况阿姐唱道‘这颗心千百载微漪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狂澜?’我不知阿姐的心起没起狂澜,见到郎君之时,我的心却狂澜乍起。”

    白玉卿十分后悔带单纯如白纸的青妹下山。

    早知会发生这等事,该叫她再长长心性意识到人心善变才允许她下山。

    眼看白玉卿不搭理,她哼道:“阿姐不帮,我帮!”

    “怕了你!”白玉卿无奈。

    旋即携她手轻飘飘似飞羽落至墙头。

    白幼君欢喜道:“郎君!”

    赵蟾一颗心仍是波澜不动,不理她,他像以往那般的语气喊道:“孙合?”

    久久不见人。

    默默衡量凶险之后,他屈身跳到孙合家的院里。

    当他落地那刻。

    房门就开了。

    左脸有着硕大黑痣的孙合笑嘻嘻走出来:“小郎君未免太着急了。”

    “你不是孙合。”赵蟾仿佛问了句废话。

    “哈哈……孙合对你有歹念,我替你杀了他,你该谢我才是。”

    赵蟾紧盯着他的面目,迈出几步。

    白幼君顿时也要上前,被白玉卿抓在身旁不许她胡作非为。

    “山鬼?”

    “对,也不对。”

    赵蟾倒是无动于衷,他根本不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白玉卿却是稍稍皱了皱眉头。

    “你们到游居镇也是为了潘喜的洞府吧?”潇水真人看向白玉卿姐妹。

    白玉卿嗤笑:“装神弄鬼。”

    “哈哈……”潇水真人大笑,“不急、不急,我是否装神弄鬼很快就能见分晓。”

    赵蟾攥住腰间的桃枝,潇水真人说话之际,跨步上前,《撼神剑》第三式剑痕信手拈来,此剑又快又疾,他将筋骨间的劲力悉数调用,确保万无一失的斩杀这头伥鬼。

    潇水真人讶异:“劲力?中品锻体境?好好好,实在是……实在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桃枝也好!桃枝也好!!”

    话音刚落。

    桃枝斩掉了他的头颅。

    半点鲜血也没有,像用纸糊的傀儡。

    白玉卿暗道,缝皮囊、授魂魄,再分一缕神念吞了魂魄,鸠占鹊巢霸占这具体魄,看似是伥鬼,实际上形同附身,被杀了也无所谓,一缕神念没了就没了,重新养一缕便是了。好一个异想天开的伥鬼之术!

    她比阿萍看的更清楚。

    “阿姐,它是何等修为?”白幼君挽着她的臂弯,小声问道。

    “该是知命境,又不像,若是知命境却弱了许多,但唯有到了知命境,方能操纵自身神念。”

    “那就是跌境啦!”

    “或许吧。”白玉卿不曾看过潇水真人本体,不太确定,“筑基境修士要是修了操控神念的术法,也是可以做到的。”

    白幼君痴痴注视着紧紧攥着桃枝的少年郎,“下四境有锻体、采气、筑基、知命,每境又分上、中、下三品,郎君才是中品锻体境。唉,郎君打不过那头妖魔。”

    一击得手,赵蟾立刻远离伥鬼尸首,严阵以待。

    小心无大错。

    他担心山鬼再附身到其他人的身体上杀他个措手不及。

    白幼君奇怪看着他:“郎君,你这是在干什么?”

    赵蟾屏息凝神,对周遭全神贯注戒备着。

    白玉卿似是想明白了他为何如此,笑道:“妖魔已经走了,不必这般疑神疑鬼。”

    赵蟾斜睨她一眼,见其并无异色,放了半截心。

    “小郎君我问你,还愿意当我钓山鬼的饵料吗?”白玉卿挑着眉头问道。

    若不言语,白玉卿的美宛如天山净雪,一袭白裙也似昙花怒放,一说话,一挑眉,独属于女子的英气霎时扑面而来。

    白幼君期待的凝视赵蟾。

    此一时彼一时。

    前日答应白玉卿当钓山鬼的饵,他尚是孤零零的山野少年,今天已成了斩妖人,亦是拥有中品锻体境的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赵蟾认真观察两姐妹的神情,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字斟句酌道:“既然答应了白姑娘,我不会反悔。”

    “呵,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思考其中利弊?”

    “嗯。”赵蟾没有隐瞒。

    白玉卿陡然间有些欣赏赵蟾,做事有板有眼,毫不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杀那外乡人,半句不废话,引到合适的地点说杀就杀。

    杀这伥鬼,倒是稍显犹豫,不知道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宰了它,甚至不需要任何试探,这也情有可原,一个小地方的少年,哪能有那么高的眼界?

    “用半盏茶的功夫来思考,时间长了些,眼界浅了些,若是那群山上宗门的弟子早已喜滋滋的答应我了,也早就除掉了住在你家隔壁的伥鬼。”白玉卿慷慨的指点。

    赵蟾和她们姐妹之间的距离隔着五、六步,桃枝尽管插回腰间,表示对她们并无戒备之意,实则右手不自然垂着,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便能握住桃枝。

    “我不是山上宗门的弟子。”他道。

    “赵蟾我再问你一句,想不想成为山上宗门的弟子?”

    “不想,我是游居镇斩妖司的斩妖人。”

    白玉卿预先猜到了答案,自得的笑了笑:“如果有人令你拜师玄微宗,你定要拒绝。”

    “多谢。”

    “谢我提醒你吗?”

    赵蟾平静道:“我以为我只是白姑娘用完即弃的工具。”

    “笑话,我家青妹对你青睐有加,倘若我害了你,青妹非得与我断绝姐妹关系不可!”

    “阿姐~”白幼君羞的将小脑袋埋进白玉卿怀里,又微微侧头瞧一眼赵蟾反应,见其脸色不变依旧镇定,不禁感到几分失落。

    白玉卿继续道:“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居住的这条弄岁巷还住了一头霉鬼,本来不想和你说的,看在青妹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份上,我大发慈悲的知会你一声。”

    “霉鬼?”

    “人死前存有执念,就有机会在死后变作孤魂野鬼,若存有大执念,抑或身死之地阴气、煞气浓郁,可成厉鬼。霉鬼便是厉鬼中的一类,有霉鬼在的地方,你也看见了,角角落落发霉的严重,待这些霉长成,就到了霉鬼祸乱一地的时候。”

    赵蟾问道:“为何等到霉长成后,霉鬼才作乱?”

    “不错,问到点子上了。”白玉卿凝视赵蟾的狭长眉眼,“霉鬼的霉,不仅仅能增强它的力量,同样会使其行踪诡秘,等霉鬼准备好之后,寻常修士绝难找到它,更遑论将之斩杀了。我再慈悲的知会你一声,你和那上品锻体境的斩妖人不是这头霉鬼的对手,加起来也不够它杀的,除非……”

    “请白姑娘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