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卿大笑,摇着头一句不说。

    阿萍目瞪口呆的怔于原地,他太自信了,自信到半场庆祝,似乎拿捏稳了赵蟾会朝霉鬼下跪磕头。

    话说回来,那霉鬼其实与阿萍半斤八两,太自以为是,认为赵蟾真的屈从了。

    白玉卿懒得对阿萍耀武扬威,白幼君却不打算放过他,郎君斩杀霉鬼,她喜笑颜开,所以笑声俏皮的问阿萍:“我家郎君膝盖下有万两黄金,不像某位伪君子,平时一口一个拯救苍生,实际上极致的自私自利,叫人反胃。”

    “行了青妹,口舌之争并无意思。”白玉卿笑道。

    阿萍陡然恢复过来,霉鬼死了就死了,反正他还不曾接触过它,来游居镇的外乡人那般多,只要操作得当,他和谢婉便能稳收渔翁之利。

    何况,明天是八月十二,谢婉的修为就解封了。

    阿萍微微笑着为自己解释:“忘情川蛟族有四头小蛟作乱一地,是我帮当地斩妖司将它们抽筋扒皮,由此引来了忘情川的追杀,你们也曾看见了我所杀的那头老蛟,另一头追杀我的老蛟还在路上,近日就能追来。

    倘若我是伪君子,何必帮斩妖司斩妖除魔?何必招惹忘情川?”

    白玉卿讥诮:“欺我不知玄微宗和忘情川之间有大仇怨吗?百年前你们玄微宗一位真人修士杀了忘情川走江的蛟龙,还抽了人家的筋制成腰带,忘情川找上门讨要说法,你们玄微宗当时说的什么?”

    阿萍脸色瞬息低沉下来。

    “玄微宗说,我人族修士还不能杀头小蛟做腰带了?

    可笑的是,那头走江蛟龙甚是关爱百姓,每到一地,催动江水帮两岸田地灌溉,百姓们叫它‘龙老爷’。”

    “够了!你闭嘴!”阿萍呵斥。

    白玉卿冷笑道:“玄微宗门风败坏不是一年两年……”

    眼看她依然说下去,阿萍弹指打向她一枚钱币:“一枚山鬼花钱,换你们姐妹老实两天。”

    “哦?”白玉卿讶异,“这枚山鬼花钱上有潜伏在游居镇外的那头山鬼的气息,是它给你的?”

    她又笑道:“既然已经见了那头山鬼,为何不将之抓捕了?”

    “哼,你不需要知道。”阿萍自然不会说他忌惮潇水真人,何况,那时他刚斩了追杀而来的老蛟,内伤严重。

    “可惜呐,我不缺山鬼花钱。”说罢,这枚山鬼花钱弹回阿萍手里。

    “你们姐妹真是油盐不进。”他摇头叹道。

    白幼君气道:“不关你事。”

    白玉卿笑着说:“确实不关他的事,青妹,走,我们去看看你的郎君,之前说给他两枚山鬼花钱,一直不曾兑现。斩杀下品采气境的霉鬼,这两枚山鬼花钱算是为他庆功。”

    八月初九那天夜里,白幼君从夕照客栈跟着赵蟾回家后,承诺他答应成为阿姐钓山鬼的饵,就给他两枚山鬼花钱。

    两姐妹由屋檐跳下,走到弄岁巷旁,醉醺醺的赵蟾恰好出来。

    他们碰了个照面。

    白幼君喜不自胜:“郎君!”

    赵蟾一反常态,开怀笑了笑:“两位白姑娘该是看见我斩杀妖魔了?”

    “啊呀!郎君真真是颖悟绝伦!阿姐,郎君猜到我们一直关心他呢。”

    白玉卿懒得搭理自作多情的白幼君:“赵蟾,那一剑不错。”

    赵蟾打了个酒嗝,笑问:“够不够少年意气?”

    “够!”白玉卿肯定道。

    “那就好,未曾让先生失望。”

    “先生?”

    “私塾的先生,为我抄写《琼林》的先生,他是很好很好的人。”赵蟾经过两姐妹身畔挥手告辞。

    白幼君喊道:“郎君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

    赵蟾回头看着她,“我努力做个好人。”

    白玉卿嗅着由他身上散发的酒气,轻笑道:“我在翎州城有位老友,她虽不通笔墨,却喜欢附庸风雅,常常大醉后饮一句,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她若是见到你,定然欢喜。”

    言外之意,先斩虎妖又斩霉鬼,皆是越境打杀,委实精彩、壮气!

    旋即,她丢给赵蟾两枚山鬼花钱。

    “好活儿,当赏。”

    赵蟾接过两枚山鬼花钱,见其颜色赤红,钱币背面有乾、兑、坤、离、巽、震、艮、坎八个字,字体漆黑,不见镌刻痕迹仿佛天然形成,钱币正面无字,光滑如镜。

    拿到手那一刻,他突然感到身子乍然一轻,脑袋亦是清醒了起来,醉酒后的不适感烟消云散。

    “山鬼花钱?”他问道。

    白玉卿挑了挑眉头,英气道,“今后饮酒求醉,记得把山鬼花钱拿开,否则你是喝不醉的。等你有了法力,就能隔绝山鬼花钱的庇护之效,想醉便醉,不醉便不醉。”

    山鬼花钱不仅可以护身庇体,也是山上修士用来交易的货币。

    坦然收起两枚山鬼花钱,赵蟾走向斩妖司。

    白玉卿眯了眯眼,笑道:“青妹,你看酒葫芦上那行字。”

    白幼君睁大双眼念道:“浪酒闲茶、卧柳眠花?阿姐,是何意思呀?”

    “呵,风月场所。”白玉卿提示道。

    “哎呀!谁送郎君的脏东西!”

    她羞着脸,气的直跺脚。

    “你的郎君啊,这才像样子!镇定自若的同时,也慷慨激昂、气逾霄汉!那位老刘果真是奇人,亲手雕琢了一块精金美玉,时机一到,立即霞光万道、夺目耀眼。”

    “阿姐我有疑问。”

    “问。”

    “阿姐凭什么认为是郎君口中的老刘雕琢的他,而非郎君本就是天生的良才美玉?”

    白玉卿拍着她的小脑袋:“再好的良才美玉,若无引路人,迟早被周遭的‘泥沙’同化成一样的蠢物!”

    “对哦,郎君并不像这里的百姓那般浑浑噩噩,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仙莲。哎呀!阿姐别拍人家脑袋,会长不高的!!!”

    赵蟾拔开酒葫芦,小饮一口,呢喃自语:“祇畏神明,敬惟慎独。”

    狂是狂足了,该收收心,他在私塾旁听时先生讲过——诚于中,形于外,君子必慎其独。

    先生解释,君子在独处时、在没人注意时,也要处处小心严格要求自己,不做违背道德的事。

    老刘也提过,脱缰的野马,往往死的最快。

    ……

    阿萍回到夕照客栈,沉着脸讲述赵蟾一剑斩了霉鬼。

    谢婉呆若木鸡:“那头虎妖也是下品采气境?”

    “嗯。”

    “这头霉鬼同样是下品采气境?”

    “对。”

    “越境斩杀两头妖魔啊!!”谢婉刹那间激动的尖叫,“阿萍我们捡到宝贝了!”

    “岂止是宝贝,该是一件被尘埃掩住的仙葩。回玄微宗后,定要请求宗门不计代价的培养他,待他修为有成,你我也会有好日子!”

    “阿萍!阿萍!我等不及了!你快把赵蟾绑来客栈,我们日夜守着他!”谢婉心潮澎湃道,“我再将我的身子给他,要小蛤蟆永远、永远记得我!”

    阿萍无奈看着亢奋的师妹,“别急,赵蟾跑不了我们的手掌心,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百宝真人潘喜的洞府,以及那头山鬼。”

    “杀!全杀了!”谢婉蓦地杀气腾腾,“毁掉游居镇,杀了那群不自量力的修士,我们霸占洞府,然后捉住山鬼!”

    “八月十五那天才是洞府开启的时日,我怀疑来到游居镇的修士里,藏了不止一位棘手的硬点子。”

    “周胜呢?”谢婉忽然问道,“你不是把拜师玄微宗的名额送给他孙子了吗?”

    阿萍失笑:“师妹何必指望周胜这个老滑头?”

    ……

    “赵蟾!”

    细柳巷跑出一群稚童,围着赵蟾转。

    “你当了斩妖人?!”

    “斩妖人欸,到时是你教我们武艺嘛?”

    “赵蟾、赵蟾,斩妖司是不是有许多好吃的?你能带给我吗?”

    “赵蟾!我爷爷让我请你到家里吃饭!大鱼大肉哦!馋死你!”

    “赵蟾,我长大了,也要当斩妖人,为乡亲们斩妖除魔!”

    孩子们七嘴八舌。

    他则浅笑的看着他们,停下脚步,不急于去斩妖司。

    耐心的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