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哥,我记下了。”

    “再为你讲讲因何唤作巡抚台,我们斩妖人的职责,不光巡查斩杀作乱的妖魔,还要安抚百姓……”

    “懂了。这条巷子便是弄岁巷。”

    “走。”

    孔燕行骤然想起一事,低声道:“小子,斩妖司的巡抚台、白泽殿、勾察院貌似是一家,实际上里面的猫腻多着呢!

    也就是袁千户曾坐镇阳县,和咱们关系极佳,才好说话。

    你碰到其他勾察院的勾察使时,万万不可推心置腹,这群狗东西,看谁都像是犯了事。”

    “勾察院的人叫做勾察使吗?”

    “哈,对,确实都叫做狗屎。半头妖魔不杀,天天盯着斩妖人,不是狗屎是什么?”

    赵蟾挠了挠脑袋,他没说狗屎啊……

    谢婉躲在彩烟街角落望着赵蟾牵着缰绳走进弄岁巷:“那人该不会是阳县斩妖司的斩妖人吧?”

    随即跑进夕照客栈,瞄了眼白玉卿一桌上的茶水,赶忙到后厨提着热水壶,笑意盎然:“我家的茶叶还好吧。”

    “一般。”皇甫长秋摇头道。

    谢婉笑道:“打眼一看,姑娘就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当然看不上小地方的茶水,不瞒姑娘,就这些茶,还是我跑遍周边的村子,又去了阳县,才最终敲定的茶叶,已经是小地方最好的了。”

    “他是你什么人?”皇甫长秋看着阿萍。

    “他呀,是我的远房亲戚,到游居镇看望我的。唉,山迢迢水迢迢,已是多年未见了。”

    白玉卿跟荀岚都不在乎,即使眼前的客栈老板娘是中品筑基境……她稚嫩了些,心思藏都藏不住,分明想探听消息,却将急切的神情表现出来。

    皇甫长秋又瞧着白玉卿:“白师姐你说呢?”

    特别奇怪的一句话。

    白玉卿眉头挑了挑,颇英气的道:“老板娘的手艺挺好,饭菜合我们姐妹的胃口。”

    谢婉听两人对话,霎时陷入云里雾里,不知她们表达的意思。

    皇甫长秋笑道:“老板娘不曾听明白吗?我家白师姐说,我们饿了,让你上菜呢。”

    “好,好,这就去准备,客官吃什么?”

    “你最拿手的。”皇甫长秋嬉笑地指向白玉卿,“白师姐请客。”

    谢婉为她们换上新茶填满热水,提着热水壶返回后厨,阿萍托着小人书亦步亦趋跟在她屁股后。

    客栈还有皮影戏班一行人。

    荀岚轻叹:“白仙子的控偶之术委实精妙。”

    他们赶来游居镇时遭遇山洪,白玉卿巧施妙手救下戏班。不止免于暴露气息,遭人察觉,还能令戏班众人绝地逢生。

    白玉卿、白幼君两姐妹干脆隐在戏班里,一同到达游居镇。

    其实此事是白幼君央求白玉卿的,她喜欢彩色的皮人和戏班里的种种乐器。

    白玉卿仿佛玩过家家似的陪她欢闹。

    “幼时学的小术法罢了。”

    荀岚注视着坐在厅堂饮茶聊天的戏班众人:“白仙子的控偶之术不输给山上宗门的长老。”

    白玉卿微微摇头:“当时,他们魂魄并未离体且尚有一口阳气,不过是以控偶之术锁住魂魄,又让他们的阳气慢慢壮大罢了。”

    “对于山上修士,这些动作稍稍烦琐了。”荀岚道,“你看,这群人毫不感谢他们的救命恩人,甚至都不知道白仙子救了他们。”

    白玉卿不屑:“终归是生灵,救下他们也是积了善德。况且,我做我的好事,何须他人感谢?

    告诉你句流传在白泽殿内的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皇甫长秋置若罔闻:“白泽殿妖修被称作绣衣卫,白师姐的绣衣呢?”

    “白泽殿里的规矩,穿上绣衣,意味着我等要大开杀戒了。你真想看我穿绣衣?”

    “哈哈……不必,不必了。”

    谢婉从水桶舀出凉水倒在盆里,双手淘洗已经不太新鲜的蔬菜。阿萍的注意力仍在小人书上,莫说帮忙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就那么好看嘛!”谢婉气道。

    “你不懂,此书是我千辛万苦才买到的。”他振振有词,“别急,快看完了。”

    “师兄,我把消息散出去了。”

    阿萍猛地将小人书合上,“静候良机!”

    “对了,回来时我看到小蛤蟆带了位陌生人去了弄岁巷。”

    “陌生人?”

    “嗯,应该是位境界不低的修士。”

    阿萍琢磨道:“难道赵蟾从阳县求援了个百户?”

    “斩妖司的百户应是筑基境。”谢婉道,“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嘿,赵蟾真真是给我们雪中送炭、暗室逢灯啊。”阿萍顿时喜笑颜开,“假使他当真是阳县斩妖司百户,来到游居镇的修士岂不是必须得铤而走险?”

    “倘若小蛤蟆抽不了身……”

    “不可能。等会我再去见一面潇水,把此事说清楚,游居镇内,谁都可以死,唯独赵蟾不行。他属于玄微宗!你看好赵蟾的安危,别叫外乡修士趁我不在害了他。”

    “放心吧,小蛤蟆关乎我的前途,哪能不上心?!师兄,如果那头老蛟对你下手该如何是好?”

    阿萍自怀里拿出瓷瓶倒了一粒福生丹:“多大点事,它敢仗着忘情川背景不顾一切朝我下手,我就令他知道,上一头老蛟是怎么死的。

    修行界都说同境界妖修比人族修士强,笑话,我要让老蛟知道,皆是知命境,我阿萍杀它如杀猪狗!”

    “既然师兄有如此心气,就算潘喜是中五境修士也没什么大不了。”

    “潘喜布下此局却从未露面,纵然他还活着,也是苟延残喘不值一提。”

    “师兄,你为何变得这般高傲了?”

    阿萍笑道:“周胜的孙子即将是玄微宗弟子,周胜他哪有诓骗我们的必要?肯定是据实相告。周胜乃是中品开府境的修士,潘喜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任他是中五境修士,顶上天了,也是下品开府境。”

    谢婉笑呵呵道:“那我便期待师兄发挥神勇了。”

    阿萍眯着眼睛:“此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事关你我两人的前程!”

    她淘洗完蔬菜,将之切成段,扔进炉子里干柴,等火候足够了,放入猪油爆炒蔬菜,勺子翻了几下,谢婉单手提起锅子把菜倒在盘里:“上菜吧。”

    阿萍端着蔬菜走到厅堂,满脸堆着笑,对白玉卿道:“老板娘拿手的爆炒,客官您尝尝。”

    皇甫长秋瞥了眼菜,嗤之以鼻:“火候太猛烈,稍稍有些糊,幸亏在这儿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小镇子,有口饭吃便谢天谢地了。搁在其他地方,客人早把你们客栈砸了。”

    “客官您多担待着点,这不是老板娘账房、厨子一肩挑嘛。”阿萍赔笑道。

    “哈,你说的倒也是,下去吧。”

    “好嘞,客官有事喊我就行。”

    他走到后厨,紧握双拳气冲冲道:“该杀!”

    “她们侮辱你了?”谢婉问道。

    阿萍描述了下皇甫长秋的相貌:“要是有机会我非杀了她不可。”

    “师兄,我们该担心她们会不会阻碍我们。”

    “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阿萍阴狠道,转瞬,神情平复,犹犹豫豫,“师妹,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万一因为她们乱了咱们的事,我们须得迅速脱身逃……赶回玄微宗。有宗门在,饶是斩妖司亦是不敢撕破脸皮。下品灵器的照妖镜啊,我真的想要。”

    ……

    坐在白玉卿对面的皇甫长秋嗤笑:“小小的下四境修士竟敢威胁我。”

    她从阿萍的目光里察觉到了若隐若无的杀气。

    荀岚笑道:“何必和这种伪君子计较。”

    “我想杀了他。”

    “当着白仙子的面,谈及打打杀杀可不好。”荀岚慢吞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