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从荷叶的根茎一路向上蔓延,好像输液一样不断为这片荷叶注入继续生长的能量。
对抗性罪物向来霸道,黑衣人能够碾碎校园守则,却也要受罪物限制。
十四层这块狭小的楼道里,荷叶散发的绿光与黑衣人的黑色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一绿一黑,泾渭分明。
这个钟飞鸾借朱小凝之手创造出的短暂安全区域里,迎来了第三个人。
莫兰还是一如往常的模样。
她的面色平静如初,体态轻松自然,似乎并没有与任何鬼物绑定的特征。
至于重合在一起的双瞳,也预示着她此刻并没有激活那件罪物罪物。
接下来,钟飞鸾的一句话也彻底坐实了这一猜想。
她在见到莫兰出现后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反而吵她善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你没有与鬼绑定,你先走吧,朱小凝这里我解决就是了。”
朱小凝听到这话时,一颗心沉入谷底。
原本他在见到莫兰出现那一刻,已死的心是出现了一丝波澜的。
他在孤儿院里长大,无亲无友,从小到大受尽了白眼和欺负,这一生就没有几个对他好的人。
莫兰,当真算是一个。
朱小凝与莫兰是同一时间进入的第十分店,当时一批的新人有七个,如今大浪淘沙仅剩他们二人。
由于这一层关系,他们私下底自然多有亲近。
虽然朱小凝很普通,也不擅交际,但闲暇时莫兰时常会拿出自己做的甜品来与他共享。
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朱小凝也曾想过一些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某些可能。
不过他自知各个方面都算不上出色,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也仅仅只是普通人,更谈是如今的处境。
虽然莫兰称不上多么美丽,可他也从来不敢去往那方面去想。
久而久之,他也渐渐懂得,他对于莫兰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那份他从未体会过的尊重。
就因为这份尊重,他曾经在千难万难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濒死的莫兰。
朱小凝与莫兰,是过命之交。
所以他才会惊讶,才会失望。
莫兰不可能不知道朱小凝也会参与今夜的行动,可她还是选择与骆格等人站在了一边。
朱小凝没有去看得意发笑的钟飞鸾,一双眼睛只是紧盯着莫兰,颤声说道:
“莫兰,咱们认识快一年了,一起执行的任务都三次。”
钟飞鸾闻言只是一声嗤笑,不屑地瞥了一眼朱小凝,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慢慢靠近。
莫兰听到这话后,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变化,只是眉头轻皱了一下。
但仅仅只是这一下,却让朱小凝升起了一些希望与喜悦。
这不是对生的希望,而是对人性的希望。
朱小凝活到今天早就活够了,他也不打算再活,这无休无止的地狱人生他一秒钟都不想再体验了。
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莫兰。
莫兰已经在他的心中成了“人性”代名词,是这个在底层受尽苦难的年轻人心底唯一的良善和希望。
“莫兰,你们这条路行不通的,生路在季礼那边,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会带你……”
钟飞鸾这个时候已经走到朱小凝的面前,她没有阻止他说这些是因为她觉得这都是废话。
在她看来,朱小凝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他的生死对本次任务毫无影响。
之所以要杀他,是她惦记上了那一手提袋的罪物。
“行了,这些话留到下辈子再说吧。”
钟飞鸾一把抢过朱小凝手心的包,同时右手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正要用力一划。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开始了漏风,不止如此还有大量粘稠的东西洒在胸前。
滴滴答答……
钟飞鸾震惊地低下头,只见那白色的衣领完全呈现污浊的血红,无数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四溅。
那恐怖的失血量甚至把对面朱小凝的身上都染成了红色。
她深吸一口气,喉咙却传出一阵阵瘆人的怪音,匕首无力地脱手,轻轻摔在地上。
眨眼之间,钟飞鸾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而朱小凝的眼中除了欣喜,还有一个身影。
莫兰站在钟飞鸾的尸体后,右手攥着一把沾血的短刀,面无表情地提着一张人皮面具。
莫兰,反水了。
钟飞鸾一死,朱小凝立马恢复了身体控制权,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说,扫了下方楼层一眼后没有收起荷花种。
他先一步捡起地上的手提包,另一只手拉着莫兰开始继续朝上奔跑。
一边跑一边说道:
“这些罪物是余郭的,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还给第七分店。
1715的确是生路地点,但这个执行生路的方式只能由季礼完成,咱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只要逃命就行。
我已经提前和季礼达成了交易,等他上任正院长后,第一时间就是消除你的身份问题……”
十五层,近在咫尺了。
可最后一个台
阶朱小凝却怎么都迈不上去,还有牵着莫兰的那只手也再用不出力气。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脸上挂着笑容的表情还定格着,可一把刀却穿胸而过,露出了刀尖。
他认识这把刀。
就在刚刚它还刚刚将钟飞鸾割喉而死,如今沾着钟飞鸾的血又刺透了他的胸腔。
软骨罪物,还是没有生效,因为他这次的袭击也不是灵异力量。
这一刀,不会立刻杀死朱小凝,可他知道自己该死了。
莫兰那张脸重新出现在了视野里,即便是没有表情可从五官来看,还是那么无害。
只是已经被两个人鲜血染红的右手,如此刺眼。
朱小凝痛苦、纠结、不解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一直待他甚好的女人,他不懂到底为什么。
就在上一秒,他还满心欢喜地说着如何救下莫兰,下一秒他就被对方一刀刺穿胸膛。
“我…我们明明是生死之交……”
时间太短了,意外太突然,以至于朱小凝说这话时笑容还僵在脸上。
莫兰好像对此并没有太多感悟,她远没有朱小凝那么多愁善感,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手接过了余郭的手提包,撑开拉链仔细地数了数罪物,终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错不错,加上钟飞鸾的人皮,我自保应该是没问题了。”
朱小凝这一次懂了,他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在朱小凝视角下的莫兰,也许是这样的:
最开始莫兰对他的善意,是真实的,那是两个弱者之间相互依靠的温暖。
朱小凝救过她一命时,那个感激的眼神也是真实的,那是拯救者与被拯救者之间的交流。
一次次搭档执行任务时,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真实的,那是一起成长,一起历练后的友情。
但在莫兰视角下的朱小凝,可能却截然相反:
她对朱小凝的善,是弱小时寻求的依靠。
她被朱小凝所救,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她与朱小凝合作,是各取所需的利益。
朱小凝这一次终于懂了,在天海酒店这个地方,没有人性。
当一个人的心死了,那么就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他会死的很快很快。
朱小凝死了,却不是死在了莫兰的那一刀,而是死在对人性有着太多希望。
但这位来自第十分店的店长,一个自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在临死前做了最后一件大事。
“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使用最后一次天海之力。
在我死后,委任季礼为第十分店店长!”
大礼,已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