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别墅外,黄半仙有点忙。

待在外围并不意味着他对里面的情况就一无所知,相反他完全可以通过不同的角度,全方位地观看局势。

在得到薛听涛的警告后,他就来到别墅门外,就差一步进入房内。

但紧接着画地为牢开启,里面的人鬼出不来,外面的人鬼进不去,他就彻底成了一个看戏的。

既然身为观众,那就一定要履行观众的职责。

黄半仙开始忙忙活活地一会儿绕到别墅后院,一会儿又趴在正门的猫眼,不停更换观看角度。

画地为牢的封印、三楼巨型符箓火生土、梅声着手的木克土、季礼砍下吴正思的人头……

种种剧情,当真是令黄半仙大开眼界,尤其是看到季礼竟然蘸血画出一张堪比三楼巨符的血色符箓后,他更是忍不住叫好。

“爽啊,这才是零距离看别人执行任务,不愧是季礼啊……”

黄半仙对这次任务并不了解,但通过先前季、吴二人的对话也听了个大概。

现在季礼等人面对的是一只精通五行符箓的鬼物,会通过五行之法布局杀人。

所以,尽管黄半仙也不认识季礼画下的符是什么,可他懂。

季礼果然是最顶尖的店长,他先用画地为牢栓死鬼物,后临摹了先前鬼物所画符箓,竟也布出了一个结界。

“好一个反客为主,这张符是……”

……

这张符,是金生水,来自桂圆小区。

季礼以自身为符眼,单手拄剑,另一只手按在了胸口处,那里正在隐隐作痛。

肺金生肾水!

一比一的复刻,他面朝着根源性鬼物却不睁眼,微微上扬的头颅,散发倒飞。

别墅之内的温度没有改变,可落在人身之时,却是无尽的寒冷。

这并不是温度的改变,而是人体的变化,因为金已生水,肺影响肾,导致天然畏寒。

冰霜一层一层地从这张血字巨符的边缘处开始扩散,极有针对性地开始朝着根源性鬼物蔓延。

在这一过程中,季礼的嘴角开始向外溢出鲜血,呼气时的声音更沉更重。

肺部的剧痛,好像是有一只手正在攥着肺叶,不停用力、不停用力。

收缩、放松、再收缩、再放松……

每一次收与放,全都是抵达人体承受的极致,这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季礼的忍痛极限。

仅仅只是剧痛不算什么,更难熬的是窒息与灼烧。

肺部本属金,可季礼此刻却像是把自己的肺叶单拎出来放在了火架上烤。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身的呼吸功能快被摧毁,人体的自我机制强迫着他卖力吸气来维持正常体征后的代价。

肺金的作用,在导致肾水的加剧。

巨符的养分从季礼的肺部开始,转化为对人、对鬼的肾水,又因畏寒机制转为冰霜。

根源性鬼物,到底是什么还是不清楚。

可季礼闭目忍痛之际,脑海中开始慢慢浮现了一张一张陌生的脸。

那些人脸,有孩童、有老者、有妇人、有男子,他们全都是季礼不曾见过的脸,带着各色各样的表情,有着不同神情的喜怒哀乐。

他们笑的牵强、苦的灼心、怒的可怜、悲的生硬……

七情六欲、五官七窍透着矛盾与蹊跷,看着虚假又诡异,却在某些地方显得格外真实与生动。

奇怪的是,当这些人面出现在脑海中时,季礼竟也变得恍惚,仿佛思维正在被影响。

他在不自然地跟随着那些人面,模仿着他们的表情。

握着戏剑的手、按着胸口的手全都捏起了自己的脸皮,努力地跟随着人面的变换,做出一个又一个相同的表情。

而当他这样去做时,七窍就开始了渗血,面皮开始了虚化,身影开始了模糊……

如果说,凶手的两面性代表了两种杀人手法,那么此刻季礼终于完全将其掌握了。

人性,代表了五行之法、符箓杀人;

鬼性,代表了千人千面、磨灭自身;

此刻,季礼用画地为牢、金生水结界把鬼性拉入局中对抗,是面对了独自的鬼性。

季礼、根源性鬼物;

金生水结界、千人千面杀人;

这两方,两种手段,是同时进行的,当季礼饱受肺金与千人千面的攻击时,肾水效果也正在生效。

冰霜层层泛起,把根源性鬼物那滩黑泥缓慢地进行了冻结,这一次的攻击并没有如桂圆小区那一次更加犀利。

原因在于,那次的结界的养分,是来自于一个死人的肺金,可无限制使用。

季礼却不行,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不死的前提下,再尽可能地发挥结界作用,这就有了很大的区别。

不过金生水结界,毕竟来自于凶手,这种足以通玄的手段,远超寻常罪物效果。

也许,这道结界也真的是此次任务送予的罪物。

有代价、有效果、可被店员布置,岂不是就是罪物?

只不过这件罪物太特别了,特别到它根本不是一个物品,也不是一个实体,甚至季礼也能用。

季礼的牙龈也开始了渗血,鬼物

的杀人手法很怪,是他前所未见。

肺金与千人千面,两种折磨在反复拉扯着他的神经,但肾水的冻结效果,终于见了效果。

他没有睁眼,却知道根源性鬼物已经被结界影响,因为脑海中的那些人面正在被覆盖白霜。

千人从眼前掠过,可千面却被白霜遮挡,只能看一个大概。

如此一来,对于季礼本人的威胁就显得并不那么严重。

相反,以吴正思鲜血画下的金生水结界,开始令一号别墅下起了雨。

这些雨呈现着深紫色,与人体的肾水相仿,落于地面后逐渐形成溪流,慢慢地朝着地上的血字符箓靠拢。

第一特殊位置:圆点麻醉,生效。

根源性鬼物的影响又被削弱两三成。

季礼闭眼控制着溪流马不停蹄地朝着第二、第三处特殊位置流淌:十字交叉、曲线弯钩。

十字交叉,是将肾水的威胁扩大化;

曲线弯钩,是以水做刀开膛破肚,对于鬼而言则是入侵。

代表根源性鬼物的黑泥已经被冻结了七八成,在达到冰冻极限后,那些冰碴开始层层消失。

与此同时,季礼明显察觉到自己感受到了的压迫和对抗,几乎完全消失,这说明他的前三个手段都已生效。

并且,根源性鬼物的反击也暂停了。

季礼明白自己赌对了,根源性鬼物没能力破解五行之法。

还是老问题,凶手具备了人性、鬼性,且两方是单独的个体。

五行之法,完全由人性布控,鬼性丝毫不懂。

只要季礼能够牢记每一道五行符箓的细节,在对抗根源性鬼物时临摹而出,那么就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一切,都是季礼闭眼沉心所想,事情很顺利,没有超出掌控之处。

按照计划,十分钟时间已到。

他已经拖延了根源性鬼物足够的时间,卫光那边应该差不多了,这次的双线行动可谓大获成功。

想到这里,季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然而……

身在局中不知真相。

趴在窗户上目睹一切的黄半仙,在看到季礼脸上的笑容时,内心却咯噔一声。

在他的眼中,季礼此刻脸上的笑容,三分僵硬、三分惊悚、三分狰狞,仅有一分像人。

好像这个笑容,是硬生生被嵌在他脸上的一样,非常违和与诡异。

而最可怕的是,季礼本人对此却毫无察觉,没有半点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