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抱头鼠窜的黄巾残军能做成什么事情?

    许辰十分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以后凭着几千人的兵力,他们能欺负欺负各地的小县城,但只要碰上个硬茬子,那他们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自己已经被打上黄巾和反贼的印记,以后要想活的安稳,就只能带着黄巾闯出一片天地才行。

    如今虽然汉室衰微,但也不是区区几千丧家之犬能碰瓷的,等大汉朝廷腾出手来,随便就能把自己收拾了。

    更不要说再往后就是一个个英雄豪杰开始登上时代舞台的时候,黄巾的生存环境只会愈发恶劣。

    黄巾教众的成分大多都是流民,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具体的追求和目标,从来都只是随波逐流。

    这种流民属性的群体,想要顶住大汉和三国豪杰的压力,几乎不可能,就这么下去大概率是被一方豪杰剿杀吞并的结果。

    所以要想坚挺的活下去,许辰必须把他们从流民队伍改造成有目标有信仰的群体,让他们知道自己造反的目的不是简单的活下去,而是要实现平等,要夺回神灵赋予自己的基本权利!

    盲目造反,和有目标的造反,虽然结果都是要推翻大汉王朝,但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黄巾们听到许辰对造反大业新的解释,他们感觉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是一种醒悟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他们就有种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坚信的力量,而这无疑感染了在场的更多人。

    有多少人甘愿沦为奴仆,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把自己辛苦耕耘的粮食献给贵人,这样的日子,他们心中怎么会没有怨气。

    他们不是没有声音,只是声音太小无人关注而已。

    他们是不甘的,他们也想一日三餐顿顿有肉,他们也想学习知识增长见闻,他们也想穿上锦衣让自己仪态美观。

    当然,他们也只敢想想而已。

    他们知道,自己生来低贱,只配把辛苦耕耘的粮食交给贵族老爷,只配做牛做马奉献劳力,然后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自己就要给别人做牛做马,都是两個眼睛一张嘴,谁能比谁高贵!

    我也是人,我也有基本权利,这,是老天爷给我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

    霎时间,整个荒地都响起了同样的呐喊,那声音震彻寰宇撼动人心,里面所夹杂着的,是黄巾们愤懑不甘坚定狂热的情绪。

    许辰宁愿耽误时间也要坐在这儿叨叨,为的就是给“自然道”确立基本理念,同样也给眼前这伙残兵改造信仰。

    当听到黄巾们高声呐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从今以后,这支黄巾不仅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而且还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这实际是极为重要的一点。

    当他们具有信仰,当他们心怀希望,这时候他们就可以被同一个理念所聚合,遭遇困难和挫折的时候,他们也更加能够坚持下去。

    在黄巾们激动呐喊的时候,人群的外部,几个俘虏对眼前的一幕都是大为心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狂热的黄巾教众。

    更让他们面面相觑的,则是关于所谓《自然道》的东西。

    所谓“人人平等不分贵贱”的理念,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张仲景有些疑惑:“在下只听过太平道和天师道,却从没有听说过这自然道,难道是我见识浅薄了?”

    “所谓自然道根本没有半点道家之说,不过是此子自创而已。”沮授倒是一眼就看出不对。

    说完之后,他看着坐在石头之上许辰的年轻身影,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虽然如此,能拿出这样的教派理念,此子的确如仲景此前所说,不可简单视之。”

    听到这个话,一直都保持沉默的傅燮就忍不住插嘴了。

    作为最新的俘虏,傅燮和他们两人还处于一个互通姓名的阶段,并没有过多交流。

    或许是因为败于贼手惨遭俘虏的现实,让他过于打击的缘故,被俘虏后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

    但是听到关于许辰的事情,他就很难坐的住,毕竟他已经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败的了。

    黄巾能挺过瘟疫并且设伏取胜,全是那年轻妖道的杰作,这可让傅燮对他恨得牙痒痒。

    如今听到沮授对许辰颇为重视的样子,他顿时就不乐意了。

    “不过是妖道蛊惑人心的说辞罢了,那张角同样有苍天已死的谶维之言,最后不也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此二者一丘之貉,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呵呵,南容(傅燮字)所言有理,许辰与张角俱是蛊惑之语,但却也有些不同。”

    沮授摇头一笑,身陷贼营无事可做,他也不介意和傅燮打发时间,随后继续解释起来。

    “张角谶维之言假借天命,固然可以驱策教众,然而这不过令黄巾被动从事而已,天命更替于小民而言未必有一箪食重要。

    如此,黄巾大业事聚则聚,事散则散,虽有八州响应,亦不过一盘散沙也。

    今许辰平等贵贱之说,却与教众本身息息相关,凡有求富贵尊严者,恐皆愿主动追随。

    人心凝聚,信念坚定,则可五指成拳,力出一处。

    仅以口号而言,足见此子手段不知比张角高出多少!”

    沮授说完,便微笑不语,只慢慢拂着胡须,带着几分兴趣的眼神在看着远处的许辰。

    张仲景和傅燮倒是若有所思,经沮授这么一说,他们才感觉到其中的细微不同。

    原来这口号背后,还有这种深意……

    傅燮这个大汉忠臣,在意识到许辰不同寻常以后,他下意识就担忧起来:“若是这妖道更甚于张角,日后岂不成大汉祸患?”

    沮授摇头道:“南容过虑了,此子成不了大事。”

    傅燮愣了一下:“这……”

    沮授神色轻松,语气肯定:“喊出如此口号,此子已自绝于天下世家豪族,前途无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