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妇人们过来取料子。

    别的妇人都走了,洪氏却没走,她将一个竹篮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

    “多亏了余娘子介绍了南星姑娘,我夫君的病好了许多,本想着将这些亲自送给余娘子,但余娘子太忙,只能拜托嫂嫂您帮忙转交了。”

    洪氏轻轻打开篮子,里面装着的是一百个红皮鸡蛋,这么多的鸡蛋摆在眼前,盼娘的眼睛的微微发直了。

    很明显,这些鸡蛋虽然不值多少钱,可绝对能够感受到洪氏是用了心的,毕竟想要凑齐这么多数量,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这些鸡蛋我娘家人拿来的,全都是自家鸡下的蛋,新鲜的很,给孩子们做蛋羹再好不过的。”

    甘甜努力的探出头来,看了看这些鸡蛋。

    这些鸡蛋看起来个头都很大,表皮也十分干净光滑,一点脏污都没有,显然是特意清洗过的。

    甘甜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好似红皮鸡蛋,比其他颜色的鸡蛋更有营养,虽然她觉得是歪理邪说,但许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探望生产的妇人或者是病人时,都会送红皮鸡蛋。

    红皮鸡蛋很抢手的,只要肯卖,绝对是不愁卖的。

    洪氏真是有心了。

    “太客气了,你放心,我一定把鸡蛋亲手交给慧娘。”

    鸡蛋金贵,盼娘轻轻将鸡蛋拎起来,又轻轻放下,生怕磕了碰了。

    洪氏见盼娘郑重的收下了鸡蛋,神色轻松了许多。

    “还有件事,我见罗衙内那日凶神恶煞的,显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揭过去,恰好我家公公与罗衙内的祖父有些故交,若是需要我公公从中调和,尽管告诉我。”

    在这王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向来都很少管闲事的。

    一来,她自家都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别人。

    二来,人脉这种东西是需要维系的,他们家已经败了,根本维系不起,关系自然是用一次少一次,若不是遇上了天大的事情,她才舍不得用呢。

    但慧娘帮过她,她不好袖手旁观。

    听了洪氏的话,甘甜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些什么。

    那日罗衙内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这么消停?

    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不应该打了小的来老的,一窝一窝的来吗,怎么都两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罗衙内这么消停,肯定有古怪。】

    盼娘抱着甘甜,赞同的点了点头,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孩子们什么样她太清楚了。

    这些小皮猴除了闯祸的时候能老实一会儿,什么时候老实过,如果连着消停了十天半个月,那就一定是想要憋个大的!

    这几天盼娘也和巷子里的人混了个脸熟,她听人说罗衙内是这城中有名的纨绔,得罪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过罗衙内一般都是有仇当天就报了,很少会拖延好几日,这次该不会是想要让他们家家破人亡吧?

    盼娘的心砰砰的跳着,越想越不安稳。

    “我该去尚书府打探打探,要是真的出了事,也好有个准备。”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给小家伙换上了新衣服,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才出门。

    卖宅子的官牙没坑他们,这宅子的位置的确好,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王都有权有势的人,大多数都住在这片区域,从甘家到尚书府,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盼娘来到尚书府才发现,府门外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基本上处于人挤人肉贴肉的状态了。

    盼娘凑过去本打算看看热闹,可她差点被挤到窒息。

    她一个人就罢了,挤一挤倒也没什么的,但甜儿还小,总不能和她一起挤着啊。

    她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小家伙,另一只手小心的护住小家伙的脑袋,慢慢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离尚书府不远处,有一间茶馆,这间茶馆是尚书家的一位远亲开的。

    她抱着甘甜走进店中,落座在窗边的空位,随后小二便将菜牌摆在了桌上,盼娘看了一眼菜牌上的价格,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简直贵的离谱!

    可是为了不被赶走,她还是忍痛点了壶茶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看着街上的动静。

    本来还担心隔了半条街,听不清楚,却没想到茶馆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爱看热闹,有几位大哥直接跑出了茶馆,一边关注着街上发生的事,一边回头喊话给茶馆里的人,楼下都发生了什么。

    更有甚者直接打开窗,探出去了半个身子,眉飞色舞的和他们讨论。

    矜持些的,就和盼娘一样坐在茶馆里,支棱着耳朵偷听。

    甘甜就不一样了,她身上的零部件都是新的,好用着呢,隔着半条街都能看到尚书府门口的人。

    只见高贵端庄的尚书夫人,站在大街上,昂着头看着怒火中烧的刑部尚书。

    “夫君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气归气,你不能赶我走啊。”

    罗文玉粗犷的眉毛此时竖成了一个八字,面目扭曲的看着叶淑颜。

    “就凭你给老子戴了绿帽子,尚书府便容不下你!”

    听到罗文玉的话,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

    “尚书夫人平时看着温柔和善,没想到私交竟然如此不堪。”

    “啧啧啧,这样的女子只是赶出府简直是便宜她了,就应该将她浸猪笼。”

    “这女子好不要脸,给相公戴了绿帽子被赶出府,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听着众人的议论,罗文玉的脸色越来越黑。

    “叶淑颜,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没有将你浸猪笼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别得寸进尺。”

    “真是无情啊。”叶淑颜轻蹙峨眉,吐息如兰。

    “大人倒是想赶我走,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我除了是你的夫人之外,还有诰命在身,我们之间是合是离,早已不是我两说了算的。”

    叶淑颜轻轻抚了抚头上的金簪,金簪上的蝴蝶薄如蝉翼,翅膀轻轻的扇动着,工艺之精巧,簪子分量之重,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样的簪子何其金贵,她头上足足插了七八个,只靠着罗文玉的那点家用,如何买的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