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春芽的建议,趁着春日晴好,云晏陪阮杏媚出外赏花。

    京郊山中,「觅云寺」的杏花开得正艳。

    寺名有“云”,花则是杏花,暗合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云晏为了这一场出游,也算用了心。

    却没料想阮杏媚却一路都没顾上看花,只捉着他袖子问旁的事:

    “阿晏你帮我想想,田庄里、铺子里,或者祖坟那边看坟的家生子里,有没有生得又丑、脾气又坏,晚上还特别能折腾人的那种男人?”

    云晏听得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阮杏媚诡秘地一笑:“毓哥哥托我姨妈,给青帘挑小厮配人!青帘可算落在我手里了,我得‘好好儿’给她挑个人,叫她‘一辈子享福’!”

    阮杏媚提到青帘,云晏便缓缓眯起了眼。

    “哦?她跟二哥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说不定偷偷摸摸早就试过云雨了。才被撵出去没几日,他竟舍得将她配人了?”

    阮杏媚满脸的解恨:“是啊,因为她叫翘儿用针扎了那个狐狸精!看来那青帘再有情分,在毓哥哥心里也比不上那个狐狸精!”

    “听说那针尖上听说还可能有毒,狐狸精的伤好长日子都好不了,毓哥哥这才动了大怒!”

    云晏心下便是一个晃悠:“竟是这么回事?!”

    当日在亭子里,她只轻描淡写对他说,她的腿是被绣针扎了下。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她自己做女红的时候,不小心扎到自己。何曾想,背后竟有这样的缘故!

    正自出神,阮杏媚忽然扯了扯他的袍袖:“阿晏你看,毓哥哥也来了!”

    云晏一震,忙抬眼看过去。

    杏花如雨里,云毓一身素白僧衣,身畔则俏生生站着身穿水绿襦裙、配鹅黄披帛的春芽。

    只是她却带着白纱的帷帽,遮住了头脸。

    ——尽管她戴着帷帽,他却还是隔着人群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陪在云毓身边的知客僧正在引用诗句,向云毓介绍这杏花:“……欲问花枝与杯酒,故人何得不同来?幸而云二郎今日终肯驾临,小寺顿感蓬荜生辉。”

    那两句诗却让云晏听得皱眉。

    可阮杏媚却看得狐疑:“毓哥哥身边那是谁啊?卢巧玉吗?毓哥哥难道带卢巧玉来看花?!”

    云晏皱眉,没说话。

    阮杏媚自己还嘀咕:“好像也不对。卢巧玉生得没这么玲珑标致的!”

    也难怪阮杏媚只往卢巧玉身上想,却没想是云毓身边的丫鬟。因为出门需要头戴帷帽的都是各家的贵女,丫鬟又哪里有这个资格呢。

    可是今日她偏就戴着帷帽,可见是云毓的授意。

    想到这儿,云晏眼瞳不由得一黯:必定是云毓不愿让人看见她惊人的美貌!

    什么青灯古佛,男人就是男人,他终究也是想将她的美丽私人占有了!

    云晏心中忍不住懊恼,伸手扯住阮杏媚:“好了,你管那是谁!”

    阮杏媚被吓了一跳,抬眼诧异地看他一眼:“……阿晏,你怎么不高兴了?”

    云晏故意挑眉:“我今日特地来陪你看杏花,你却只盯着他看!”

    阮杏媚这才笑了,羞红着脸儿抱住云晏:“没有啦!我就是好奇,毕竟从没见过毓哥哥带女伴一起出门嘛!”

    云晏淡淡垂眼:“当初他在佛寺讲经,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小姐都是他拥趸,还有的吵着要剃度了给他当女弟子,跟随他一起出家修行呢。”

    阮杏媚听得直咧嘴:“原来毓哥哥也这么招蜂引蝶的?我竟不知道!”

    云晏板起脸来:“你是来跟他赏花的,还是跟我?”

    看云晏不高兴了,阮杏媚赶紧挂上讨好的笑:“当然是跟我的阿晏呀!好了咱们不理他们,咱们摘花去!”

    杏花如雨里,春芽也早就看见了云晏和阮杏媚。

    阮杏媚半个身子都吊在云晏臂弯,云晏也倾身相拥,端的是一对璧人。

    幸好隔着帷帽轻纱,可以藏住自己面上神色。

    今日她陪云毓来「觅云寺」,是云毓受住持之邀前来论经。云毓说觅云山中产清凉生肌的药材,特地带她来,为的还是她的伤。

    云毓被知客僧请去大殿,春芽不便入内,这便自己绕着安静的去处转转。

    一处山瀑垂挂,像是纯白的珠帘。帘后又天然形成一处小小山洞。

    春芽忍不住走进去。

    此处清幽,外面本来别无旁人。可是春芽一走进来,就发觉不对——此处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春芽看过去,却没见那人的身影,只是那人的存在感极为强烈,她相信自己没有感知错。

    春芽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边幽深的岩缝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过去!

    春芽立时尖叫,可那人却先伸手将她嘴捂住。

    隔着白纱,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瞧见那站在幽暗里的人一脸的轻傲。

    春芽腿一软,却也放下了心来。

    是云晏。

    幸好她今天早就看见了他,这便心下有了防备。否则这一吓,真是要将她魂都吓飞了。

    她深深吸气,用眼睛向他乞求。他这才松开了手,让她呼吸和说话。

    春芽叹口气,撩起帷帽轻纱:“三爷不是陪阮姑娘赏花呢么?怎么突然出现在了此处?”

    云晏抬了抬眉:“杏花有我二哥好看么?”

    春芽一时未解其意,顿了顿,扭头望向瀑布外,才发现这处山洞还真是一个监视人的好地方。

    她“哦”了声:“三爷丢下阮姑娘,原来是为了到这里监视家主。”

    “其实三爷不必多此一举的。家主身边不是有奴婢么,奴婢自然会将家主今日的所言所行都禀报三爷的。”

    她甚至扬起小脸,娇憨地冲他眨眼:“不如三爷赶紧回去陪阮姑娘吧,可别让阮姑娘等急了。”

    云晏在幽暗里眯起眼来。他眼底比这日光照不进的山洞还深幽。

    “你是怎么受的那伤,当日为何不告诉爷?”

    春芽倒没想到他竟是追着问这件事。她便垂下头:“哪算得上什么伤呢。不过是被针尖儿扎了下,说出来都怕三爷笑话。”

    云晏垂眸打量她:“当真没事?”

    春芽笑容满面:“没事啊。”

    这时外面传来阮杏媚的呼唤声:“阿晏?阿晏你去哪儿了?”

    春芽便还往外推他:“三爷快去陪阮姑娘吧。家主这边,有奴婢呢。”

    云晏皱了皱眉,转身就走,只是心里不知被什么坠着,终究有些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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