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皇帝萧凛脚步轻快直奔永安宫,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要先礼佛,于是萧凛也是在佛堂前给皇太后行礼请安。

    萧凛行完了礼,纳闷儿地一歪头,“今天怎么这么清静?云家二郎呢?”

    皇太后抬了抬眼,“怎么,皇帝今日是来找云家二郎,倒不是来看哀家的?”

    皇帝忙笑道,“怎么会呢,母后误会儿子。”

    “儿子只是寻常习惯了这个时辰来总能见着他侍奉在母后身边,今日冷不丁没见着,这便好奇了些。”

    皇太后垂了垂眼,“他向哀家告了几日假。”

    萧凛挑眉,“私事?”

    皇太后点头,“他家几位夫人替他张罗百花宴选妻,他虽自幼学佛,不热衷婚事,但是却又仁孝,不忍拂了他几位母亲的意,这便终究还是告假回去了。”

    萧凛不由得眯了眯眼,“哦?”

    萧凛从永安宫出来,太监总管福成忙跟上来。

    萧凛卷了卷袍袖,“看来禁卫那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儿。”

    福成没听明白:“皇上说的是……?”

    萧凛扬了扬眉,“他们说,云家老二和老三为了个丫鬟,正闹不和。”

    “可是云家老三刚娶完妻,云家老二这也主动要选妻了。”

    福成便也皱了皱眉头,“倒也是。终究是个丫鬟么,用来暖床,或者偶尔逗逗,用来争个风吃个醋的,也就算个乐趣。”

    “世家子弟终究还都得与门当户对的联姻,哪里能为了个丫鬟坏了正事儿。”

    萧凛眯眼回想了一会子,“那个丫鬟生得……倒果然是好。”

    他扭头盯着福成笑笑,“就连朕这后宫里,能超过她的也没几人。”

    福成不敢接这个茬儿,只好笑笑垂下头去。

    萧凛想了想,“虽说那丫鬟自然比不上贵妃的容貌。不过贵妃乃是清绝之姿,那丫鬟却是玲珑可爱。”

    .

    「明镜台」。

    绿痕、春芽和翠环三个人已经捧着新做好的袍子跪在地上请求半天了。

    好好的百花宴,就是为了给他选妻的,哪有还穿一身僧衣去的呢?

    府里特为的做了新的衣裳,可是送都送来了,云毓却坚持不肯换上。

    绿痕急得眼圈儿都红了,“……这若是晋王妃当初逼迫家主的也就罢了,可是今日却是家主亲自说要开百花宴的。家主若还穿着僧衣出去,这又叫那些世家贵女们怎么看呢?”

    “或者京中各家难免以为家主对人家女儿的心意不诚,这就不仅仅是伤贵女们心的问题了,而是更容易得罪各家不是?”

    “如今晋王府出事了,咱们平阳侯府难免也跟着吃瓜落,家主若再因此事将各家都得罪了,那以后咱们侯府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翠环更是担心,干脆已经眼泪滚落下来了。

    她本来就是晋王府的丫鬟,是被晋王妃赏给云毓的。她怎么都没想到晋王府这么快就倒了,她的身份在云毓面前就显得极为尴尬。

    “晋王府从前那么大的威风,如今说倒就倒了;家主可千万不能重蹈晋王府的覆辙啊……”

    云毓被她们两个叨念得有些心烦意乱,便偏首来看春芽。

    “你怎么看?”

    春芽静静伏在地上,没掺和绿痕和翠环的一唱一和。她甚至连一个字都没劝过。

    听见云毓问她,春芽这才静静说,“奴婢倒是觉着,若是家主不想换下僧衣,倒也是可以的。”

    绿痕和翠环登时都扭头瞪住春芽。

    翠环没敢说什么,绿痕却忍不住:“我明白,你是想显示与我们不同,以此来讨家主的欢心。”

    “可是你也没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晋王府出事了,家主还没承袭爵位,那现在联姻就是家主最好的选择!”

    绿痕说着冷笑一声,“怎么,莫非是因为你是家主的通房了,你便不希望家主迎娶贵女为正妻?你巴不得家主心里只有你一个是吧!”

    以绿痕对她的敌意,春芽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春芽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伏地跪着,一切都交给云毓来判断就是。

    云毓长眉微拧,“出去!”

    绿痕立即扭头瞪春芽,“家主叫你出去呀!”

    还是翠环轻轻扯了扯绿痕的衣袖。

    绿痕这才一怔,抬眸望向云毓,“家主?”

    云毓冷冷转开头去,“绿痕、翠环,出去。春芽留下。”

    绿痕恨恨地走出门去,翠环小心翼翼也跟着出去。

    云毓亲自起身,走过来蹲在春芽面前,向春芽伸出手来。

    春芽便也悄然人注意一声叹息,抬手放在云毓掌心,随着云毓一起起身。

    春芽与云毓之间还是亲密的,但是终究还是因为春芽的躲避,而生了一层透明的隔阂——虽然看似没遮没拦的,但是他们两个人却都明白那层藩篱的存在。

    春芽自己当然明白她为何要逃避云毓,是因为她的清白之身已经被云晏毁了,她自惭形秽;她却也更明白,云毓是无辜的,他是不得不被她给拖入到这样尴尬的泥沼中。

    春芽与云毓单独相处时,便更觉不自在起来。

    云毓捉着她的小手,便再没松开,径自拉着她的手走到坐炕边坐下。

    她不肯与他并肩而坐,勉强倚靠着炕沿儿站着。只是被他握了手,身子躲闪不开,便不得不紧挨着他膝头。

    看她害羞又尴尬的情形,他的心情仿佛好了起来。故意促狭地盯着她看,拇指的指腹沿着她手背轻轻滑动。

    “说说,为何说我穿着僧衣也好?”

    春芽垂下头去,“因为奴婢曾经听说……家主在佛寺修行的时候,也有许多贵女仰慕家主的风采……每当家主在法会讲经论法,总有许多贵女蜂拥而去,竞坐法座之下……”

    云毓听得挑眉,“这也有人跟你说?啧~”

    他却难得地轻松起来,唇角都轻轻勾起,“别听他们乱传。我那时心中唯有我佛,看不见坐下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春芽点头,“奴婢信。”

    “奴婢只是想借此来说,家主穿着僧衣的样子,也同样可以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