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毓“尽职尽责”地惊愣住,半晌才道:“竟会有这样的事?”

    云毓说着起身双膝跪倒在地,“不瞒皇上,臣这三弟自幼与臣便不亲近。故此他心下如何想的,也一向都不与臣说。”

    萧凛勾了勾唇角,“这朕也有所耳闻。”

    云毓低低垂首,“可饶是如此,微臣却毕竟是平阳侯府现任家主。臣弟做任何事,微臣都有管教之责;若他犯了错,微臣也自然难辞其咎。”

    萧凛点头,“你有此等觉悟最好。”

    云毓拜伏在地,“只是微臣现在着实不知臣弟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微臣还要想陛下求一个宽限,让微臣能回去问清缘由。”

    萧凛阴恻恻一笑,“最好尽快。朕也不瞒你说,朕没多少耐心。”

    云毓告退出宫,趁夜召唤玄素来,吩咐,“集结人马。”

    玄素跪倒,“主君终于下定决心了!”

    云毓淡淡垂下眼帘,“原本只要他能当个好皇帝,叫这国泰民安,无论我祖父、父亲,还是我本人,都愿意忘了前朝旧事,甘心辅佐他。”

    “只可惜,他一再触及我底线。”

    玄素垂下眼帘,“主君的底线,是三爷?”

    云毓静静垂眼,“阿晏虽然为我兄弟,但他有能力自保,不需要我援手。”

    玄素心下便也知道了主君说的便是那个丫鬟。

    一个皇帝竟然亲自劫持一个丫鬟当做要挟,萧凛这手段,玄素也真是叹为观止。

    玄素领命,却还是提醒道:“只是现在就算集结人马,也只是京畿附近的。咱们现在还没找到老家主留下的‘云雷震九州’……主君不如再等等?”

    云毓挽了挽袖口,“不等了。”

    春芽失踪的这些天,他已是心急如焚。他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

    玄素又问,“那三爷那边……?”

    云毓点头,“我会寻出理由暂时拖着皇帝那边。你加派人手,加紧起事!”

    .

    云毓回到平阳侯府,开始认认真真储备重礼,并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喜婆,向魏国公府送去庚帖,以示求婚。

    云毓的庚帖还没等送到魏国公手里,岳灵千就自己先跑到前院,将庚帖抢了过去,随即亲自送到了魏国公面前。

    魏国公还没等说不答应,岳灵千便已经将庚帖拍在了他爹面前,放了话:“若是爹爹不答应,那我明儿就铰了头发当姑子去!”

    受宠的幺女,眼神格外灵动,闪着慧黠的光,“反正他是俗家弟子,我进了佛寺就还能与他在一处!”

    国公夫人便都无奈地笑了,看着魏国公,“公爷千万别纵着她。哪里有女孩儿家自己定婆家的?”

    魏国公的反应叫岳灵千心下一凉。

    若是往常,她这么发娇嗔的,她爹早就无奈地苦笑,然后就也答应了。

    可是今日,她爹竟然神情严肃。

    岳灵千急得扑进她爹怀里去,缠磨着抱住,“爹爹!您倒是说句话嘛!”

    魏国公搂着女儿,却是抬眼看夫人,“……你年纪小,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形。”

    岳灵千噘嘴,“又有什么情形?不过就是他们家老侯爷才去世,我便是嫁进去,婚礼也不宜大操大办?”

    “哎呀我不在乎的,只要能嫁给云家二郎,我即便不办婚礼,我也全都不在乎!”

    国公夫人却是从丈夫眼中看出些内涵来,便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老爷是担心皇上迟迟不下恩旨,令云家二郎承袭爵位?”

    “若只是爵位的事,倒也好办。等赶明儿我进宫,多求求太后也就是了。皇上不下旨,皇太后下旨也是一样的。话又说回来,等云家二郎成了咱们的女婿,皇上便是看在太后的面儿上,也不能不下这道旨意了吧?”

    魏国公却摇头,“如果只是个爵位的事儿,那老夫自然更不在乎。他不继承爵位更好,索性直接要过来给咱们当入赘的女婿岂不更省心。”

    国公夫人也满腹狐疑,“那老爷担心的是……?”

    魏国公却看了女儿一眼。

    国公夫人知道老爷怕是有事情不方便叫女儿知晓,这便给岳灵千的丫鬟使眼色,叫丫鬟寻了理由哄着岳灵千先离开。

    国公夫人目送女儿走远,这才赶忙问,“老爷顾忌的是……平阳侯府前朝旧臣的身份?”

    本朝新立,但是平阳侯府却是前朝旧臣。原本是带着云家军与本朝厮杀疆场。

    原本云家是本朝的一大绊脚石,屡屡在战场上打败本朝人马。本朝太祖皇帝只好设法派人劝降云家那位老家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关键的是许之以利。

    最重要的就是,太祖皇帝许诺云家,若能改朝换代,那前朝皇室在江南的多家商号就都赏给云家。

    这将意味着多大的一笔收入,便是云家那位老家主戎马倥偬一生,却也没能抵抗住,最终被劝降。

    可对于投降的人呢,自古以来都是在需要你的时候,想尽办法表示亲热;可是当你真的投降之后,就算侥幸能得到被许诺的那些功名利禄,但是,却永远得不到新主子真正的信任。

    所以等新朝建立之后,每次与北国交战,皇帝们都是首先派平阳侯府出战。用这样的方式,一点点将云家精锐的云翼军消耗殆尽。

    云翼军消耗殆尽之时,也正是老侯爷年纪大,打不动了的时候。于是朝廷上下人人都敢嘲笑云家,不再将曾经英明威慑天下的平阳侯府当回事了。

    等萧凛登基,连云家的爵号都给改了。

    原本云家的爵号是“平远侯”,叫萧凛金口玉牙给改成了“平阳侯”。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那个“平阳”。

    国公夫人当然也知道平阳侯府这些旧事,不过她还是试着替女儿说和,“就如老爷所说,反正他们家老侯爷也去世了,那就不如让云家二郎招赘成咱们家女婿。”

    “反正咱们灵千看中的是云家二郎这个人,又不是他的爵位。只要他来日离开了平阳侯府,那云家的事就都与他无关了不是?”

    魏国公叹口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国公夫人吓了一跳,“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