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放下了手机,开始继续整理自己桌子上的文件。

    午休结束之后,夏凉莫名地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说是怀疑摩可谎报军情,近日声称出门寻找魔法少女后总之迟迟不回来,所以想要进行跟踪调查。

    想起前些时日自己还当过她们的调查对象,转头来她们又把矛头指向了摩可,林昀心下觉得好笑,却也没有拒绝。

    他动用此前设置在摩可身上的跟踪术式,简单感应了一番后,确定了其方位,把位置通过群组共享给了两名女孩。

    “不过……福利院吗?”

    一边收拾着文件,他的心思也逐渐飘忽:“说不定还真是有新人?”

    对于是否要招收新的魔法少女,他虽说态度不怎么积极,但如果真的遇上了有天赋的孩子,最后的决定权可能还是要落在对方身上。

    毕竟,经过了此前与女儿的谈话,不仅仅是林小璐暂时放下了心结,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接下来就将辞去自己已经从事了近十年的工作,彻底把精力投入魔法少女的相关事宜。而一旦作出了这个决定,其实也代表着一件事——总有一天,他要去调查安雅死亡的真相。

    当初的他,在明知妻子死亡有蹊跷的情况下,之所以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是因为有金绿猫眼的提醒:他现在是一名父亲,也是自己女儿唯一的亲人,如果自己再出了什么事,将无人抚养自己的孩子。

    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女儿也成了魔法少女。

    虽然其过程称得上阴差阳错,甚至不怎么愉快,但既然她对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态度很坚决,自己身为父亲就应该去尽可能支持。

    那么就出现了另一种选择:将女儿培养到足够强大,足以在各路敌人面前保护自我的时候,自己再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如此,便又兴起了帮女儿培养班底的心思。

    早在当初招收夏凉的时候,他的内心里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发现:自己白天工作,顺便当魔法少女,晚上还要给两个孩子补习的生活太过繁忙。

    在如此拥挤的时间安排下,如果贸然招收新的魔法少女,自己不光没时间再多教导一個人,对于其人生安全上的保护也可能出现漏洞。

    他希望自己帮女儿培养班底时,每个孩子都能够安全踏实地成长,待到羽翼丰满,再去面对真正的风雨。

    而眼下,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辞职,对于再招收新人一事,心中也多了不少底气。

    这也是他主动同意夏凉她们去跟踪摩可的理由。

    把桌面上的文件整理好列到一旁,确认已经不再有什么疏漏,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

    要说对这份工作没有什么留恋,其实还是假话。

    他在这份职位上耕耘许久,虽然期间也有很多劳累和不愉快,但也认识了诸多朋友,获得了许多的成长。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塑造自身社会性的一种方式。

    选择从魔法少女的身份隐退,走入社会成为一名职场骨干。这番行为的动机除了不愿意坐吃山空,想用工作收入给家庭生活多一份保障,也给自己找些事做以外,本质上是要明确自我,维持本心。

    人的本质是其社会关系的集合:正因为与不同的人相遇,共处,互相影响,所以每个人才会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林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到此结束了。

    之后的他,会去总经理办公室打个招呼,然后就将彻底离职,告别自己的这一段工作生涯。

    期间路过了外务派遣部的办公室,透着玻璃隔窗,他的目光与自己的老同事们交错,便见到坐在办公桌后翘着脚的刘观山笑了笑,对自己抬起了手。

    有空再喝两杯。

    这是他的口型表达的意思。

    “得了吧,不应酬谁喝酒啊。”隔着窗户,林昀低声笑骂。

    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外,见门是虚掩着的,他便脚步微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走进门,林昀便能看到自己公司的总经理,名叫王滕飞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上噙笑地看着自己。

    之所以是总经理而非总裁,是因为高升其实还是一个连锁品牌。

    其小型和家用电梯业务遍布整个南部东华州域,总部则坐落在最近的一座中央都市——燕南市之中。

    在安雅还在的时候,林昀偶尔还会为了外务而出差;到了安雅离世后,为了更好地照顾林小璐,他便主动申请到了售后部门,虽然更忙,但好歹一直在方亭市。

    那个时候,他也是和面前这位总经理沟通的。

    当初的换岗,如今的辞职,对话的人还是同样的人,但其心态却已经完全不同。

    “老林,坐,你真的想好了吗?”

    王腾飞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我们的老员工,能力也很优秀,我本来都准备再过两年给你提拔提拔,做个经理都是没问题的。”

    “你说你家里那情况,知道的也都知道;最近出勤确实有点问题,大家也都能理解;把这个坎子度过去,不也就行了嘛?”

    可惜的是,这个坎子怕是度不过去了。

    林昀在心中暗叹。

    要只是普通的生活状态波动,他也不是不能忍一忍。但事到如今,工作和魔法少女的事宜可谓难以两全,他只能选择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一边。

    而失去了安雅的如今,林小璐就是天平上那块最重的筹码。

    “王总,这个事咱们也讨论过很多次了,公司待我不薄,只是我个人确实有点原因。”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林昀也赔着笑道:“我啊,家里确实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而且也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继续下去也是给公司添麻烦,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不麻烦不麻烦,大家都能理解,你把这事想的太严重了。”

    王腾飞还想再劝:“家里有事,伱大不了请个长假呗?老伙计了,搞那么极端干什么。”

    “唉,王总……”

    林昀佯装叹息,两个人继续虚与委蛇一番,直到彼此的礼节都尽到位,才算是结束了这场的谈话。

    午后的办公室中只有两人的对话声,若是细听,还混杂着冷气嗖嗖的吹拂声。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在办公室之中,在地上形成了大块大块的亮斑。

    而亮斑之中,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这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渐渐变得有些难以忽视,甚至,隐约呈现出了模糊的人形。

    面朝着窗外的林昀还在与王腾飞说着话,但是当他逐渐看清窗外的景象时,语速则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窗外有个人。

    总经理室在写字楼的17楼,窗外不可能有人。

    但是,此时此刻,确实有个人远远地站在窗外,遥望着林昀所在的这座写字楼。

    那是一个少女。

    一个穿着黑色裙装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