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天气晴朗得很,方紫岚带着阿宛和上官敏去郊外跑马,顺道去了北都护府看戏。
自从上个月都护府落成开始理事起,祁聿铭和皇甫晨就一直在明争暗斗,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好在祁聿铭不卑不亢任由皇甫晨闹腾,这才有了都护府这个月表面上的平静。
不过她心里清楚,祁聿铭也不是什么善茬,皇甫晨若是真把他惹急了,只怕这副都护也不必做了。
待方紫岚看过戏,敲打了皇甫晨之后,祁聿铭便送她出了都护府,临了还不忘问她一句,有朝一日若是他和皇甫晨斗得不可开交,她会站在哪一边。
她淡淡一笑道:“祁大人可是我亲手扶到这个位置上的,这么多力气不能白费。至于皇甫晨,背靠皇甫家的人,又何须我操心?”
闻言祁聿铭抱拳行了一礼,“有方大人这句话,祁聿铭便放心了。”
“皇甫晨斗不过你,皇甫家也未必斗得过我。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在都护府主事。天塌下来我替你撑着。”方紫岚说完就翻身上马,带着阿宛和上官敏与祁聿铭告辞。
之后上官敏径自回了军中,而她和阿宛则回了燕州城。
方紫岚和阿宛刚回到府上,就见纪宁天遣来的信鸦落在了书房的窗边,似是等候多时。
阿宛上前去把信鸦身上的蜡丸取下来,拿出其中的九瓣花放入药水中浸泡,不一会儿花上面就显出了字来。
“公子信上说了什么?”方紫岚懒洋洋地靠坐在主座上,任由阿宛拿着信看了半天都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追问。
半晌阿宛才低声开口道:“公子信上说,你家姐姐相府二小姐方紫桐要嫁人了。”
“相府三小姐方紫岚已经死了。你面前的人,是北境之主方紫岚。”方紫岚坐直了身体,声音冷了几分,“她要嫁给哪家公子?”
阿宛面上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声道:“方家本家,家主方立人。”
“这是要嫁给自家堂兄?”方紫岚说着手指轻敲桌案,脑海中思绪万千。
阿宛口中的这个方立人她是知道的,据说是个不世出的经商天才,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却在一众叔伯兄弟中脱颖而出,二十岁便成了方家的家主。
如此人物自是不能小觑,方紫岚隐约记得早些年方立人去相府拜访的时候,方紫桐便喜欢跟在方立人身后问东问西。
她印象中方立人是个清冷的性子,没有一般市井商人的油滑,待人接物礼貌周全,却又透着说不出的疏离,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那时她们的父亲方崇正评价方立人,说他过于敏锐感性,方家家主这个位置他怕是坐不久。
现在想来方立人做方家本家的家主已有整整六年时间了,如今是第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方紫岚的直觉告诉她,方崇正阅历深厚眼光毒辣,他看的人八成是准的,也不知方立人这本家家主还能做多久。
“说起来,这位方家本家的家主今年已是二十有七了,竟还未娶妻,倒也是新奇。”阿宛说着把信递到了方紫岚面前,扯回了她飘忽的思绪。
她抬起头接过阿宛手上的信,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新奇的,公子与他年纪相仿,不是也没有娶妻?”
“方立人哪能和公子比啊,公子可是和妩青有婚约的人”阿宛话说了一半猛地住了嘴,紧张地看向面前的方紫岚。
见她没什么反应仍在看信,阿宛便赶忙岔开了话题,“不说方立人,就说这方紫桐,不过长了你几个月罢了,如今都要嫁人了。”
“双十年华,是该嫁人了。”她随口应和了一句,阿宛这才松了口气。
方紫岚看完就把信烧了,她盯着窜起的火苗蹙了眉头,“不过公子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还当我是方家的女儿吗?”
“估计是吧。”阿宛坐到了方紫岚的身边,却见她松了眉头唇角轻勾,笑得有几分讥诮,“当初是他要妩青告诉我,相府庶女方紫岚已死,活着的只有杀手紫秀。如今,又把这无关紧要的婚事告知我,难不成还要我去恭贺一番?”
“相府二小姐嫁人,好歹是京中大事,公子自然要知会你一声,你何必想太多?”阿宛说着晃了晃她的手臂,“北境太平我们能清闲一天是一天,不相干的人不理会也罢。”
“阿宛言之有理。”方紫岚看向身旁的人,道:“下个月军中擢升考校,过些日子我要去军营住一段时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这种热闹我当然要去看。”阿宛来了兴致,缠着方紫岚问军中比试的内容和流程,两人很快就把这桩婚事抛在了脑后。
谁知没过半个月,两人还未去到军营,就见到了纪宁天新遣的信鸦。
信鸦带来的信中提及的还是这桩婚事,然而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家本家家主方立人,逃婚了。
阿宛拿着信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神色不悦道:“这叫个什么事啊?新郎逃婚,简直前所未闻。公子这是要我们在北境帮着找人?谁知道他方立人逃婚会逃到什么地方?”
比起阿宛的暴躁,方紫岚显得尤为气定神闲,“方立人宁愿放弃本家家主身份逃婚
,也不愿意娶方紫桐,这事有意思了。”
阿宛有些不解地把信烧了,边烧边嘟囔道:“方立人不就是逃婚,和放弃本家家主身份有什么关系?”
方紫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呀,果然还是太小了,不懂大人的这些弯弯绕绕。方立人作为方家本家家主,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整个方家,婚姻更是关系全族上下的大事。眼下他私自逃婚,不止是悔婚这么简单,这是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竟然如此严重?”阿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凑到方紫岚跟前,疑惑道:“那你还这么沉得住气?”
闻言方紫岚颇为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问道:“方立人逃婚,我为何要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