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 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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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你入翰林院以来勤勉有加 , 手不释卷 , 近日所修会典条目皆考据详实 , 颇有章法 , 考夫已听方侍讲等人赞过数回 。“

熟悉的视草前台 , 再次见到李岱时 , 他捏着胡须欣慰地笑起来 , 对谢拾不吝夸奖 。

他对这个学生至今为止的表现很是满意 。 虽然顶着六元及第的名头 , 行事作风却脚踏实地 , 入职以来一直勤勉用事 , 皆有进取之心 , 不是只知夸夸其谈的无用书生 。

谢拾在这位座师面前免不了有几分拘谨 , 不如在徐衡与何秉两位先生面前放松 ,

他没有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 , 坦率地答道 :“ 谢过恩师厚爱 , 诸位前辈拙举 , 学生只是我本职而已 , 当不得如此赞誉 。“

毕竟他自认为并不曾在修史的工作中做出什么突出贡献 , 若只论苦功 , 他这个入职不足两月的新人哪里能及在史馆十几年如一日的考人 ? 换作是他 , 未必有此耐心 。

眼下并无 “ 外人 “ 谢拾这般想着 , 便这般说了出来 , 一一细数前辈们的功劳 , 也算是变相替他们在顶头上司面前邀功罢 ?

他这般替前辈们讲话 , 除非李岱主动透露出去 , 否则后者亦不会知晓 。 可见谢拾并没有向谁卖人情的意思 , 全然出于真心 。

哪怕是言语中对谢拾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吴书文 , 谢拾也充分肯定他这几年来修史的功劳 。 不曾因私人恩怨而略过他不提 。

李岱错愕过后 , 更添欣赏 。

一一有如此胸怀 , 路便走宽了 。

按理来说 , 今科三百名进士都算是李岱的门生 , 他之所以独独对谢拾另眼相看 , 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谢拾的才华 , 加之谢拾与他皆治 《 易经 》, 更是难得缘分 ,

李岱颇有一身所学终于找到衣钵传人的快慰 。

故而他收下谢拾这个弟子最初的目的十分纯粹 , 只是为了将一生学问传递下去

而已 , 暂时没有更多的考量 。 不像其他阁考 , 与门生之间更倾向政治理愚的传承 , 比如何万年的学生都继承其革新思愚 ; 而与之对立的守旧派同样有新血不断涌出 。

李岱却自天佑皇帝去世后便低调做人 , 从来不会轻易表态 , 只安分守己完成天子交代的任务 , 纵然被人在背后戏称为木头阁者也不动怒 。 正因如此 , 即便他已经是何万年之下的次辅 , 却从未遮到忌惮 , 何万年不担心他窥伺自己的首辅之位 , 其他几位阈考也不曾将他视作未来的竞争对手 。

在他们看来 , 此人或许在天佑皇帝去世之后便心灰意冷 , 再无政治上的野心抱负 。

李岱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也是如此 。

收下谢拾这个学生以来 , 每次拨冗相见 , 他几乎都是在关注谢拾的学业进步 ,

不是与他传授经义 , 便是关心他在翰林院修书的情况 , 从来不曾与之讨论什么朝中大事 , 更不曾指使谢拾参与其中一一仿佛只将谢拾当做一位难得的宗师种子在培养 。

今日一如既往地考教了谢拾几句 , 发现他虽然已经入仕却不曾放下书卷 , 李岱便甚是满意 。 谢拾也对这位考师的学问之扎实深为佩服 , 自己平时读书积累起来的疑问教他三言两语一点拨 , 便通通豁然开朗 。

谢拾索性又将这些日子在史馆之中翻阅历朝实录与史料时遇上的不解通通道出 。

李岱或是直言不讳解答 , 或是侧面点拨一句 , 让他自己思考 , 偶尔还会反过来提几个问题 , 算是考教考教他有没有死读书 。

师生二人一来一回 , 互动很是愉快 。 李岱兴起于学生能举一反三 , 稍有点拨便开悟 , 实在是令他很有为人师的成就感 。 而谢拾则惊叹震撼于前者堪称广博的学识 。

…... 不愧是昔年的探花郎啊 !

他眼神中深切的钦佩之意令李岱心情大好 , 见状不由感叹道 :“ 读书可以修身 ,

可以明理 , 可以通古今 , 可以见大道 。“

“ 自科举大昌以来 , 市井小儿皆能诵朝为田舍郎 , 暮登天子堂 「 一一读书可以为了做官 , 却不能只为了做官 。 你已释褐入仕 , 依旧不忘进取 , 读书养性 , 甚好 ! 但愿往后十年 、 二十年 , 都能贯彻下去 。“

「 学生受教 , 定贯彻始终 。“

谢拾乖乖应下 , 脑海中却不期然回想起入仕前徐夫子叮嘱他的话一一

「 世人都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 干钟粟 , 可读书若只为功名富贵 , 一旦功名到手 ,

书本也就抛下不管 , 从此一心谋求富贵去了 。 世道之败坏由此辈而始 ! “

一一此时回想起来 , 二位先生的观点竟是如此一致 。 说不定这两人能聊到一起

呢 。

他脑海中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

这个莫名的念头很快被驱散 。

毕竟此地并非李府 , 而是翰林院 。 因此 , 趁着空闲的时间考教过学生 , 李岱就说起了正事 :“ 和议之事 , 已经有了定论 “

一如此前他们所想 , 当下大齐百废俱兴 , 能不掀起战火还是不掀起战火的好 。

先帝之死说到底主犯是萧定邦 , 而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 无人知晓 。 至于当初与之勾结的前任汗王已经身死 , 连王庭都被他的儿子们分裂成了三瓣 , 真要狡辩找借口的话 , 如今连个确凿的仇家都难以寻见 。

当然了 , 对大齐君臣而言 , 仇恨完全可以记在北虏这个整体上 , 即便没有先帝之死 , 上百年的交锋中 , 双方都是流血无尽 。 如今和议不过是暂时为国相忍而已 。

大方向既然定了 , 接下来就是条约细则 。 永昌皇帝犯的糊涂当今天子不会再犯 。

故而大齐这边提出的条件中明确要求废除永昌旧例 , 互市可以 , 按他们的规定来 。 诸如拿劣马换丝绸茶叶之事 , 不能再有 。 要换就必须拿出血统最为优良的战马来

然而这一要求却被严词拒绝 。

血统优良的战马对北虏而言乃是命根子 , 又岂会拿出来 “ 资敌 “? 三王子元穆能承诺数量极其有限的战马份额 , 至于血统 , 他倒是信誓旦旦必然都是上上之选 , 至于可信程度 , 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

大齐上下自然并不满意 。

毕竟元穆开口就要大齐拿出特殊资源来交换 , 无论是食盐还是茶叶都对草原甚为重要 , 既如此他们也要在特殊资源上设限 。

双方就这么在朝堂上打了几天的口水仗 , 都想尽量为己方争取利益 , 不知道的还当是菜市场的小贩为了几根葱蒜而掰扯呢 。

谢拾未曾上朝 , 不知其中详情 , 此时才听李岱一一说来 , 不禁凝神细细记在心中 。

往日里闲少与他讨论朝中之事的李岱今日竟是破天荒向谢拾征询意见 :“ 你那一纸殿试策论 , 虽说惊世骇俗 , 细细思来却是言之有物 。 强军 、 富民 、 重工 、 兴商之策且不提 , 文中曾泛泛提及经济制裁 , 似与通商互市有些关系 …...“ 李岱沉吟着开口 ,

“ 互市之事 , 不知你有何看法 ?“

这些日子谢拾的表现令他意识到 , 他这个学生并不是那等只在做学问上有天赋的宗师种子 。 完全可以赋予其更多的重担 。

故而李岱便琢磨起培养他来 。 今日一问 , 倒不曾指望谢拾突然提出什么了不得的建议 , 但凡他能有一二想法 , 就很好了 。

不料谢拾却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

“ 学生的确有几分浅见 , 只是对草原之事不甚了解 , 不知心中所想是否可行 …...

确切的说 , 通过学海博览群书的谢拾对草原部落的生存状况再熟悉不过 。 他不熟悉的只是现实中一分为五的北虔部族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有点瘦 , 明天更得肥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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